窗户外,月空漆黑,清冷寂静,少许的几颗星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中,让人觉得十分寥寂。
桐芯将目光从明镜上挪开,朝夜空望去,始终目不斜视地盯着,她把身子往后一仰,闭起两目,静等光阴流逝。
在这几夜,每次自噩梦似的往事里惊醒,自己总是如此呆坐到白天。并没有为了回忆,也并没有因为恨过于强烈,仅仅因为,自己喜欢此时宁静地呆着,能够仰望蓝天,能一次又一次地体会重新又一次为人的快乐!
渐渐的,一片薄雾出现在天空中,慢慢地,三两个人的说话声,在新鲜的清晨中响起。
这声音,起初只有那么一三四个,逐渐的愈来愈多,不一会,这声音变成嘈杂。
步伐声里,夜里那位温柔和蔼的中年妇女声传出,“主子,起床了么?”
桐芯走了出来,道:“已起。”
妇女赶忙接话:“上去,为主子洗漱。”
“嘎吱”一声,一位端着脸盆的侍女走进房内,那妇人也走到桐芯身后,给她梳头发。
那妇人长得一张胖圆脸,双眼挺小,细弯的眉目间,透出一股祥和慈爱。妇人小心地瞄了桐芯一眼,诉道:“下人都在收拾,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桐芯点头附和了声“恩”,那妇人看她态度缓不错,心中一松,便说道:“桐芯,这里已不安全,必须北迁了。咱们桐家比起其他大家族仍是不错的,毕竟咱们在北方各地还拥有支部。”
桐芯“嗯”了一下。
那妇人看她答得很平静,脸色也没有像前两天般恍惚,内心大乐,接着说:“桐芯你清楚了?那今夜或许就不会做恶梦了。”
桐芯点了下头。
忽然,外面响起个中年人的声响,“桐芯,行李已备好,什么时候起程?”
闻着这男人熟悉的话音,桐芯急忙问道:“这天是何日子?”
那个男子愣了下,回答说:“辛丑之日。”
今天?桐芯忽然站起,今天!是的,自三日后的凌晨,她迎来了平生首个劫难。
望见那妇人的惊异,她缓缓坐下说,“你是天叔?”
门后那中年人更惊诧了,随即大声回道:“是哇,我是天叔。桐芯,你咋地了?”讲着讲着,他就推开了屋门,一个沧桑中略显瘦弱,下颌松松拉拉地留着五六根鼠须的男人出现在桐芯面前。
桐芯梳洗的时间,他这个男子就这样大咧咧开门而进,实在很失礼。
桐芯向那男子仰头望去。重新为人,自己还是能从那张瞧起来文质彬彬的面容上,见到那身藏起的狠辣!
面前这位人,原是她爹爹游玩时救回去的一位士人。这些年来,爹爹将他看成朋友,好生招待地供在府里,并要她和府里仆役全以“叔”字喊他!
可就因为这人,他勾结强盗,在自己准备北迁的前夜里破门而进,把自己的家财夺抢一空后就逃走了。
如果不是爹爹在书房里还秘密藏有少许金叶子,前一世的自己根本去不了北方,早成为乞丐啦!
桐芯盯着天叔,慢条斯理地说着:“下午出发!”
“啊?下午出发?桐芯,何不多待几日?”
桐芯心中冷笑起来,她阴着脸,斥道:“我讲了,午后就起程。”
自己毕竟年龄还小,以前没有威严,这中年人望向桐芯的背后,说道:“淑清,你跟桐芯说下,北迁是如此大事,不能说走便走?”讲到此处,他想到一事情,不禁音量一提,高声讲道:“并且,桐芯你连做多夜噩梦叻,身体这么不好,怎么不多休养两日呢?”
满脸慈爱的妇人赶忙上前劝说,对着桐芯说道:“桐芯,天叔此话有理啊……”妇人刚一张口,桐芯就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都讲了,午后起程!”
天叔正想反驳,望上她深邃的双目时,不知怎地,竟突兀地起了颤意,快要讲出的话,就这么哽在了喉中。
桐芯收回目光,叫道:“把房门关上。”
天叔一呆,方才发觉她说的指自己,天叔愕愕地闭上屋门,心里一阵惶恐:桐芯这是咋地了?变化如此之大?
天叔一走,桐芯便立即走进书房。在书房内,堆满了许多的竹简和帛书。之前,家产让天叔和强盗抢夺一空之后,没有退路的她记起了爹爹曾经讲过:若发生意外,就到书房一看。她在屋中一阵绝望地哭叫摔闹后,不小心发现这里竹简和帛书里藏有许多的金叶。就是书房这金叶,让她绝地逢生。
房外,“兵兵乓乓”的声音传入耳中,那是下人们在忙着准备东西。现在庭院快收拾好了,一会就要到书房里收拾了。
这些人话声,喧闹声,粗鲁匹夫们吵嚷声,那真是好听啊。从前的自己,咋没有察觉呢?
桐芯慢慢地在床几上端坐下,随手翻开一本帛书,心中却在仔细地聆听着那富有生机的各种声响。
也不晓得过去多久,有个呼声从屋外传进,“桐芯是否在房内?李老来了。”
是天叔的话音!
桐芯面容一沉:天叔还是不放弃啊,就连李老也喊来了!
天叔地喊叫声又一次响起,“淑清,桐芯是否在房内?李老听闻她身子不好之后,赶来探望啦。你赶紧通知桐芯,叫她迎接。”
桐芯站立起来,赶在淑清回答前干脆地答道:“来啦。”说完,她打开了屋子门。
院门口,杵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他就是李老,她爹爹在离去时,嘱托过李老,求他照顾管教桐芯的。在此老人跟前,她无发言权!
桐芯瞟了一下得意的天叔一下,敛襟行礼,“参见李老。”
李老点了下头,他跑到桐芯面前,对她上下端详着,“听闻你每夜做梦魇,可请来大夫与巫医?”
桐芯摆了摆手,应道:“没有。”
李老皱起额头,天叔见此,立刻在一侧答道:“李老你快劝下桐芯,她现在的情况,还说什么到了中午就要启程。此去北方,路程何等辛苦?若是发生些不妥,这不是后悔都来不及吗?”
李老点了下头,他视线瞟向立在桐芯身后的淑清,讲道:“淑清,把你的女郎请进房内,三日过后再动身。”
“遵命!”
李老又望向左右下人们叮嘱着:“此事要认真。你们要照看好桐芯,如果她再耍偏执性子,便锁住她!”
“遵命!”
“还不快把巫医和大夫都找来?”
“遵命!”
李老的指令一句连一句,讲完话,挥袖,就扭身离开了。
天叔朝着桐芯那些人瞟了几眼,在没人注意间得意的笑起,随即提步跟随上李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