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芯在冲出几十步后,脚步忽然停住。
她扭过头去,之后,她唇角带笑,慢慢走回。
桐微看到桐芯走近,冷冷一哼,扯下了帘子。
但出乎她的预料,桐芯并没有行到她身旁,向她道歉,只是继续朝前,用一种非常闲适,优雅的步伐走向杨弘,并,走向张生。
片刻,她就到了杨弘身旁,桐芯挥退随她而来的淑清等人,坐在杨弘坐着的素布上。
这一刻,她干了在场全部的女子们都希望干的,但不敢干的事,一下子,众女全部瞪圆了眼,恶狠狠地盯向桐芯。
正全神贯注地调试琴的杨弘,忽然察觉到身旁多出一人,就皱起那额头。
他扭过头去,此一看去,他看见的是两手环膝,看着天际呆呆出神的桐芯。
杨弘哑口无言,小声地讲道:“女郎难得陪我一起,难道为观赏天边行云而至此么?”话音微哑,情意闪烁。
所以,声音才落,各少女就全部愤怒地盯向桐芯,而杨五郎则唰地仰起头,眨都不眨地端详着桐芯,脸上又一次露出一种挣扎和困惑。
桐芯慵懒地扭过头来望向他。并对上他这双夺人魂魄的两眼时,桐芯的眼神仍旧清明。
她唇一瘪。
之后,她望着杨弘,用一种严肃却又十分天真的神情,缓缓地讲着:“弘郎,你瞧这白云多么自在?如果没有强风,它就可以一直这么自由下去。但暴风到来,它或许可以把满腔恨愤,化成雨箭,席卷大地。或许,它就在那不动,任由风将它吹散了也没事,风将它卷到乌云那,化为雨也行,只要云知道自己乃是天地里的一片行云,就能真的自由。”
她这深邃乌黑的双眼,看着杨弘,看着扭头望来的张生,眼睛逐渐弯成好像月牙后。她露出白亮的牙齿微笑,讲:“让我看呐,七郎与张君,全是人世间的好男儿。”
她立起身子,“好男儿,这世间很少矣。”讲完,她飘飘然地扭身离开,将挑眉抿唇的杨弘与错愕着看向她的张生都抛到了背后。
桐芯的话音很低,只够此两人听见。
她一离开,几位少女就围堵了她。有个尖嘴秀丽的年轻女子盯着她,讲着:“你和他们讲了啥?”
其他一位少女也吵吵嚷嚷地讲着:“快讲,你讲了些啥?七郎安静时最讨厌他人接近。你怎能接近他,且令得他乐得如此开怀?你这桐氏桐芯,这两位俊美男儿全不是你能配得上的,你赶紧离他们远点吧。”
此少女刚讲到此处,就对上了桐芯的眼神。
她这眼神,隐约透着冷意。
少女惶恐,赶忙闭起嘴。
桐芯收回目光,冷冷地讲着:“配得上又怎样?配不上又怎样?”说完,她扬袖走开。
此时的人喜欢浅话深谈,爱对一段话反反复复的思考。桐芯这句话如此简单,但也令得周边听见的人,逐渐寻思起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片刻,桐芯就上了自个的马车。她仿佛没有看见频频向自己望来的桐微,嗖地一声将车帘放下。
一坐进马车里,桐芯的嘴角就是一扬,露出丝丝冷笑。
跟着夜幕愈来愈深,柴火光逐渐燃烧,照亮起整片荒原。
像往常似的,各士族少年以素布铺地,三五成堆,说笑作诗。
杨弘倚着背,一面仰望着夜空的月亮,一面说着:““满腔恨愤,化成雨箭,席卷大地。”张生,那桐氏女子对你极其崇拜啊。”
张生与他不一样,他乃琅琊杨氏之人,能够说,仅仅这个姓名,就能够使他有很多个光环,凭借此个姓名,他做何事,全会被人说为文雅,假若再做几件值得讲起的事,就登入名士之列了。
而张生这人,乳名棘塔,即使祖先不凡,但他自个的爹爹,乃是一位胡族野人的干儿子,这个将姓氏全改了的少年,无论他做了些啥事,都不容易得到平原士人的器重。
桐芯那番话一定是称赞他们两位。这样赞扬,对杨弘是很常见的,对于张生来讲,乃十分罕见。
张生双手环胸,嘴巴叨着几根狗尾巴草,闻话转过脑袋来,乌黑阴烈的眼神,投向这人群内。
月光中,人头攒动,衣裳飘香,明明是逃难当中,但却好像是在游山玩水中。他视线一扫,微微扫过大家,也没停留片刻,就再次望向了夜空。
他都没回答杨弘说的话,杨弘也闭起双眸,抬起脸享受着秋天凉风的吹拂,都没再张口说话。
俩人便如此沉静着坐在一起,十分悠然,丝毫没有理睬对方。
在同一时刻,桐氏家族的队伍中,桐芯只是垂着头,落寞地品着甜点。坐她的身旁,是和众女嘻笑打闹的族姐桐微。
这个晚上,桐微看到桐芯,全是阴着脸,毫无半点好态度。
但是,至今为止,桐芯还并未因自个的无礼向桐微致歉。原本,桐微的地位远高于桐芯,她能和桐芯笑脸相迎,已降了身份,因为,别的桐氏亲系的女子就做不到此一点。
都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倒是桐微有点坐不下去了,她往后靠了下,嘟着嘴郁闷地讲道:“刚才你冲到杨七郎这里说了些啥?为何他看你那眼神不一样?”
桐微的此句话,乃众女子都想知道的,桐微一张口,呆在桐微身旁,听见这句话的两位桐氏女郎全转过头去看着桐芯,等着桐芯回答。
桐芯慢慢地咽下一嘴糕点,讲:“没事,我只是向杨七郎请教这弹琴的技巧。至于张将军,这可能是看我胆子怎么那么大吧。”
桐微的右边,一位女郎笑起来:“你的确胆子很大。”
桐芯没有理睬。
那女郎子瞪了她几眼,讲道:“能在七郎跟前讲琴,难不成,你这琴弹得非常好?”
桐芯依旧没有作答,她自顾放下手里的甜点,看向背后的淑清讲道:“将琴拿到此。”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