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舱房,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得好好的,她放心地打开了门,偌大的起居室里空无一人。
雷敬瀚去了哪里?
一个很不好的念头忽然在她脑海里闪过,他会不会拿走了她所有的钱卷款而逃,沈乔茵啊沈乔茵,枉费你自负聪明,这下可真的是引狼入室了,她急忙奔进自己的卧室,却依然是空无一人。
她又打开浴室门,当然还是空的,这时她也急了,只得连珠炮地喊出声音来。“雷敬瀚,雷敬瀚……雷品均!”“什么事?”他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脑后,她猛一回头,身后站的不正是那个自称来自一九三五年的人吗?
“你吓人啊!”她是真的被他吓一大跳。“你刚才在哪里?”“我就坐在那边的椅子上……”他指了客厅一张椅子。
“那我进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她狐疑的说。
“是你进来得太急了吧?”雷敬瀚不知所以。
“是吗?那你看见我了吗?”
雷敬瀚摇了摇头。“我打了一会儿的盹,没瞧见你进来,直到你出声喊我……”沈乔茵觉得不可思议,她今年才几岁而已,难道就已经老眼昏花,连他人坐在那里,她也会看不见?然而此事无解,她也不想追究了。
她把船票还给他。“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可以证明你身份的文件?你家既然是烟台的大地主,像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自然可以查得到!”雷敬瀚开始翻找他口袋里的所有东西,一一掏出来摊在桌上给沈乔茵看。
“怀表,船票,钱,铜板……没有了?”沈乔茵问道。
虽然说那些为数不少的钱,铜板也都是些一九三四,三五年左右的古物,雷敬瀚若把这些东西全卖给收藏家,大概也可以值不少钱,问题是,对证明他的身份并没有帮助。
雷敬瀚无奈地摇摇头。“我当时只是上甲板上走走,我身上自然不会带着许多杂物……啊,对了!”他从领口拉出一条金链子,上面系着一只金锁片。
沈乔茵接过一看,她虽然出身富裕家庭,可是也从没见过一副打造的如此精致的锁片,不但金子的成份足,四周还镶着一颗颗的珍珠,上面题着四个字“喜乐恒昌”,下方一排小字是小儿品均周岁纪念。
“这是什么?”
“我们家的孩子,一人有这么一片锁片。”
“你们家有多少小孩?”
“只有我跟我弟弟。”
沈乔茵手指一弹。“那就更好办了!”
“怎么?”
“我知道怎么做了……”她忽然想到一个人。“我们先写信给我一个朋友,他是个记者,常常往大陆跑,人面比较熟,我们现在在船上又不方便,当然是得找人帮忙!”“啊,可是等信到了他手上,我们也差不多回去了不是吗?”沈乔茵一笑,坐在她的桌子前,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那是三十年代的方法,二千年不用这种方法了,你来看!”雷敬瀚只见她打开一个小小的黑盒子,黑盒子下方是台打字机模样的东西,但份量小了许多,她按了一个钮,没多久黑盒子上开始出现一些数字和英文字母,接着便跳出了一个彩色的窗户,他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东西?
“这……这是什么?”
“这叫计算机,详情我等一下再解释,现在我先打好这封信给我朋友……”于是雷敬瀚便看见她手指在打字机上飞快的敲着,而随着她敲下键盘的同时,黑盒子的上方开始出现她打好的字,这是一台他从没有见过的打字机……她在信上注明雷敬瀚的详细资料,她边打边问明所有的细节,雷敬瀚对这一切都对答如流,他自家的地址,他双亲的名字,沈乔茵这时已经信了他八成。
“生日呢?”
“一九一一一月十四日。”
“你廿四岁?”沈乔茵很快算出他的年纪。
“二十五,我是阴历年前出生的!”
“好了!”她把所有的数据打好,便把mail给寄了出去。
“这样就把信寄出去了?”
“没错……”
“不用邮资,不用邮票,这是怎么办到的?”
沈乔茵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
“……光是这样,说不清楚的,看来我得从头告诉你……在你不知所踪的这几年,世界有了非常,非常大的变化,光是中国就分裂成三个不同的地方……”她开始把她所知道,所记得的一切,全部告诉他,包括战争,科学,社会,文化的各种变化,雷敬瀚是个卓越的学生,他听得十分专心,问题更是一大堆,她尽其所能的回答他,但显然还是不能满足他,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把历史读好,但就算是这样,也已经让雷敬瀚听得目瞪口呆,满头大汗,他得在一天内接受世界五十多年来的变化,任谁都会觉得受不了。
“先这样吧,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我可以带些书回来给你……”“谢谢你,沈小姐……”“叫我沈乔茵。”她很快地更正他。“我是真的很不喜欢小姐,先生的那一套!”雷敬瀚点点头。“……沈小……沈乔茵,你为什么肯这样帮我?”沈乔茵耸耸肩没答腔,她怎么能告诉他,她是因为无聊,想找件事来打发时间呢?
“现在我们只有等消息了……对了,这段时间你不会光是在睡觉吧?你有没有想到什么?”“……不多……不过我记得有件事顶奇特的……”“什么?”“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我听到了一个很大的声音……”“什么声音?”“扑通一声!”
“啊?”沈乔茵脸上写满了问号。“这是什么声音?”“……那个声音非常,非常地大……好像是有人掉进了水里面……”“甲板上有人掉进了海里?”“我想是的……”
“是谁?”
“我不知道……”雷敬瀚有些苦恼的说。
“对啊,你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沈乔茵叹口气说道,一脸好奇得不到满足的模样。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沈乔茵突然站起来。“肚子饿了,我打电话叫东西吃,你想吃什么?”“我其实不觉得饿……”雷敬瀚无所谓地说道。
她拿着电话,看了他一眼,亏他一个大男人,比她高了近二十公分,他是怎么受得了这么久没吃东西?“那我随便叫,你随便吃,OK?”雷敬瀚点点头。
沈乔茵叫了一堆的食物,并吩咐送上二套餐具,由侍应生送进房间,她熟练地取出一张钞票打发他走。
她拍了拍手,在桌前坐下,招呼雷敬瀚。“吃吧!”雷敬瀚在她对面坐下。
沈乔茵不大用餐具,手指抓到了食物便送进嘴里,她一边嚼着东西,一边看着他说道:“你可以把领带拿掉了,这里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不必这么拘谨,难过……”雷敬瀚一笑,果然拿掉领带,松开了几个扣子,他只不过是露出了一点领口,她忽然觉得他整个人似乎变得潇洒了起来,也变得很有男子气概,她的心跳突如其来地加快速度。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对一个比我爷爷还老的阿公有感觉……”她心道,虽然明知这个老爷爷,可是既年轻又英俊,可是还是觉得很奇怪,她肯定是太久没约会了。
雷敬瀚的餐桌礼仪比她好得多,他熟练地使用刀叉,一点也不勉强,虽然他吃得比她还少,不过却足以让她啧啧称奇。
“你很会用刀叉?”
“家父一向和英国人做生意,从小看惯了,加上翎艳又一向爱吃西洋菜,我们每隔一阵子,总是会上西洋馆子……”又是翎艳,这个男人怎么开口闭口就是翎艳,真讨厌!
“你跟翎艳是怎么认识的?”讨厌归讨厌,她还是想知道怎么一回事。
雷敬瀚想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丝甜蜜而满足的微笑。
“她是我父亲一个世交的女儿,她家道中落,只剩下她和一个老母亲在,她们本来想到烟台来投奔一个表亲,没想到那个表亲早在二年前搬走了,她们母女两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正好我父亲在饭店里和一个客户谈生意,翎艳她母亲还认得我父亲,便连忙过来相认,我父亲把她们接到家里来,住了二个月之后,翎艳对我父亲表示不便再叨扰,于是我父亲就拨了一间本来在收租的小屋给她们,并且安排翎艳到厂里工作,供她们母女生活……”“那时候你人呢?”“我当时在上海上大学,我是在五个月以后,人放了假回到家才看见她的……”“你一看见她就爱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