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打量着雷敬瀚,一边嚼着口香糖,他正十分专心地在看电视,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已经成了标准的电视一族,在她看完船上所有的书之后,现在只有电视能让他吸收现代新知,因此他一得空,就开始看电视。
她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追着雷敬瀚转,他英挺,修长,又不失斯文,他有初年文人的气质,但又不会让人觉得文弱,他真是个奇特的人,她想。
“在翎艳之前,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啊?”他全副精神都放在电视上,一时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我说费翎艳是你的第一个女朋友吗?”
雷敬瀚看来有些窘。“为什么问这个?”
她耸耸肩。“只是好奇吧!”然而她不打算放过他。“……有吗?”“有!不过都还只是一起吃饭,看电影,跳舞的交情而已……”他点头直承不讳,他不认为自己需要在她的面前隐瞒什么。
“那为什么选择费翎艳?”
“……她……该怎么说她呢?她和我的那些激进的女同学们完全不同,她是那么的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无论我说什么,她都能够了解我的意思……我常在想,我怎么能够有幸遇见她?一个男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呢?”他陷入了沈思,一脸甜蜜回忆起他和翎艳的种种。
沈乔茵一听,就觉得费翎艳是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典型,翎艳的特色,在她身上全都找不到,而看他一脸幸福的模样,她心里忽然五味杂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可以用这种口气提到她呢?
“她很漂亮?”
“在我眼中,她当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沈乔茵冷冷地哼了一声。
“那她在认识你之前,有没有男朋友?”
雷敬瀚看来有些震惊。“当然没有!”
“纯洁无瑕的大家闺秀啊?”沈乔茵的口气有些讽刺意味,雷敬瀚却完全没有听出来,他整个心思已经又飘到了翎艳的身边。
“……我有时会想,如果我父亲晚到那家饭店一步,没有见到她们母女,那我可能就永远没机会识得翎艳了,每次想到这里,我就会吓出一身冷汗……”当年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翎艳时,翎艳先是笑弯了腰,接着就又怜又爱地依偎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腰,直骂他傻。
“真是好险啊……”沈乔茵淡淡的说。
“是啊!”他一点也没查觉她语气中的冷淡。
“然后呢?”
“我父母也都喜欢她,我母亲尤其喜欢她做的一些家常小菜,所以我们在我毕业之后就订了指……”沈乔茵心想,费翎艳那种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孩,当然是人人喜欢,反观像自己这种女孩子,可能没有哪一家的父母,长辈会喜欢。
她都可以想象别人是如何来介绍她:富家女一名,无正当职业,夜夜笙歌,尽交损友,还有上过警局的记录。
这真是教人沮丧!
“你呢?”
“什么?”
“你有朋友了吗?”
“猪朋狗友当然是有一堆……”
“我是说比较知心的朋友……”雷敬瀚解释道。
“没有。”她很干脆的回答。
“是你的眼界太高了吧!”
“才不是!”
她白了他一眼,忽然站起身来,直接走回房间,碰地一声关上房门。
雷敬瀚莫名其妙,只觉得她好像生气了,可是却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他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可是这里明明就只有他们二个人,不是他,还会有谁?
沈乔茵用力地关上房门,她把背倚在门上,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喜怒无常不是她一惯的表现,可是她究竟是怎么了?
她在门边站了片刻,突然很吃惊的发现自己为什么生气了,她在嫉妒……她一直在嫉妒费翎艳,一个她连见都没见过的女人,一个年纪足以做她祖母,搞不好早已经做古了的女人……她一定是疯了!
可是费翎艳有着她所没有的一切,她温柔,乖巧,人见人爱,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雷敬瀚这么死心塌地的爱着她,和费翎艳一比,自己真是个贫乏又可怜的人,一个连自己父亲都嫌弃她的人,一个身边永远没有爱的富家女,一想到此,沈乔茵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地滚滚而下,她绝望地坐倒在门边,哀哀切切地哭了起来。
沈乔茵的怒气来得急也去得快,况且她自知理亏,全是她自己的心情问题,根本不关雷敬瀚的事,因此第二天一早,她就又没事人似的和他说说笑笑,心情显得很好地下船去游览另一个小岛。
雷敬瀚却看得出来她双眼红肿,很明显的哭过,可是有了昨晚他问问题,却惹她十分不快的前例,他不想,也不敢再问了。
渡轮之旅的最后一个晚上,沈乔茵又接到骆至刚的信,他简单说明他所搜集到的雷敬瀚生平,当然是没有雷敬瀚本人说明的那么详细,但内容大致不差:他在廿五岁那年偕同未婚妻,表弟,动身到美国,没想到在船上却失足落海,死讯在一个月后才传回烟台老家,由于一直没有打捞到尸体,雷家二老始终不愿相信长子已丧生海底,故坚持不肯办丧事。
信的最后是一张扫瞄的照片,一个穿着整齐三件头西装的年轻人,正面对着镜头微笑,表情看来稍微有些紧张,但却不掩他年轻的光采和自信,虽然这张照片已年代久远,但她分毫不差地认出相片中的人,正是现在在浴室里洗澡的雷敬瀚没错。
现在她完全证实了雷敬瀚是真的穿越了五十五年的时间,来到现在,可是他是透过了什么而来的呢?海洋?
问题更多的还有费翎艳和纪凝凤,骆至刚的信上完全没有提到这两个人的事,他们也同时在船上死亡了吗?还是仍然活着?
雷敬瀚正在洗澡,沈乔茵一个人坐在计算机前看着这封信,却觉得疑点越来越多,然而太少的线索,使她百思不得其解,加上他们现在困在这片海上,真的无计可施。
她快速地敲着键盘回信,打算先不告诉雷敬瀚,直接请骆至刚继续追查这件事,当然同时还包括费翎艳和纪凝凤。
第二天傍晚,沈乔茵收拾好行李,一边思索着最困难的问题,雷敬瀚该怎么上岸,走出这艘渡轮?
“这会是个很大的问题,你没有身份,要是被查到的话,我们两个都会有很大的麻烦……回到未来的那个故事,又没人会信,况且我也说不出口……”“你放心吧,你照常走,我会想办法的……”“你有什么办法?”沈乔茵很怀疑。
“相信我,我既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船上,我当然也有办法下船去……”“可是……”“相信我,我一定会有办法的!”雷敬瀚微笑着拍她的肩,神色若定的说,一看就是一副可以信任的模样,全不像她的那些孤群狗党朋友们,根本无法信任,她的身边从来没有过一个像这样的人,她不禁呆住。
“是……是吗?”她呆呆地看着他。
“当然!”他仔细地看了看岸上,指着一栋白色的建筑物。“那是什么地方?”“海关大楼!”“好,你在那里等我,我会想办法出去和你会合的……”他说得自信满满其实只是在安抚沈乔茵,他对闯关一点把握也没有,但却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她已经帮了他够多的忙,如果真的在这里被捕,也是他一个人的事,绝对不能拖累她。
“可是……”
“不用可是了,快走吧!”
雷敬瀚轻轻地推了她一把,沈乔茵只得移动脚步,朝着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