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老婆的独有铃声好久没听过了。
虽说上次在大庭广众的地方这吓人手电铃声害她丢尽了脸,但心底里的那句话,就是她不会舍得删掉的。
又两天。高朗锋又两天没找她。
明明再过两天就是他们的订婚派对,就算这婚礼早已准备得如何充足、按道理他都应该会闲来无事就约自己外出,最低限度也要给她一通电话吧?这男人何时变得这么“成熟”了?他不是一向孩子气、硬要腻着她的吗?
哎,家文轻叹。想要他成熟点吗?留待下辈子再说。
她推翻了一堆难以成立的原因,现在就只剩下唯一一个可能性──
他一定是出了甚么意外,可能是生病了、可能是被绑架了……
还未结婚、已教她这样忧心,结了婚以后的日子,她要怎样过?
家文的思考速度显然跟手指头按键的速度极不协调,仍在嘀咕着骂他孩子气时其实早已因为过度担忧而拨号。
然而,过了整整一分钟,话筒另一端仍未有人接听。他该不会真的被绑架了吧?
另一边厢,手电主人惘然的紧握着手电。强烈的震动对他早已毫无知觉,那来电显示、却令他思潮起伏。
她甚少主动拨电话给他,他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但一想到她骗他,一想起那男人,他甚么都顾不了──
手电被它主人遗弃,重重的落在地上。
它已经没再响,就算是哪个名厂品牌制造,被这样故意摔在地上也必然粉身碎骨吧?它,亦无例外。
他把眼皮闭紧,竭力要把她的笑靥、脸容一并抹走……
但很难、很难……
每次闭起双眼,他想着的、仍然是她。
此刻,已成习惯的笑容不但没再挂上,俊朗的五官还多了一分愁绪。
竟然没反应喔。这到底是甚么回事?他该不会是真的出了甚么意外吧?这高朗锋!总爱令她忧心……
算了算了,这回就算他胜一杖、她去找他就是了!
不想到他家里找他,家文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思礼。
除了高朗锋,家文跟高家的任何一人相处都总有着尴尬,但可能思礼不是姓“高”的,她才会放下了些警戒。
但话筒中,思礼没有正面回答她任何一条问题,他只是交代了一个时间、一个地点,说甚么二少爷在等她这些话。
被他主仆二人搞得一头雾水,家文也只得乖乖照办,准时到达预定地点。
海旁……是暗示着甚么吗?家文忆起自己跟高朗锋也是在海上认识的。他该不会浪漫得在这地方向她求婚吧?她呆笑,完全不知道自己根本逆了方向想。
他人还未到,她干脆伏在栏杆上,欣赏着海浪的拍岸声,似是极动听悦耳的乐章。听觉,总会跟随着主人的心情雀跃乐观起来。
感受到他的独特气息,家文反射性地醒过来、转身看看害她苦候的人是不是终于到了。
仅跨出一步,家文就站在他的正面前。维持着十五分钟的傻笑仍然持续,但这次,他二人却像玩着身份对调的游戏。
“每次都是我等你的!你会否有点惭愧?”纵是面露不悦,脸上仍有着那好看的弧度。
“嗯。”想多说一句,但他根本说不出口。
家文瞄见他的失神状况也感奇怪。平日她说一句、他绝对会回给她十句的。
但今天他不单没作出正常回应、反而连──反而连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的笑容都不见了!这好比厄尔尼诺反常现象,甚至、更甚!
不单笑容,甚至连眼神──不再专注,是散漫的、是深邃的、是……受伤的。
“你怎么了?”
高朗锋勉强的揉着鼻子,似是逃避她的视线。“我没有事。”
“你没有事?你这样子就打算能骗得过我?我脑里装着的可不是石头!”
听到他这种回应,她更怒、她更忧心。枉她这两天就一直在担心他、一直在惦着他哪里不好了……殊不知现在他竟然给她这回应?
高朗锋似是忽略了她被惹怒的表情,进一步踩进她的底线。“我真的没有事。我只是想知道,为甚么你要骗我?那天你约的明明就不是甚么同学、那根本就是一个男人啊!但你却故意不告诉我、到底是为甚么呀?哼,相信一定是余情未了、想旧情复炽吧?难怪喔,难怪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喜欢我的话,难怪我做了这许多你都从未感动过……因为我始终斗不过你的初恋男友吧?”
虽然他的话很刺耳,但同时亦充满苦涩。
可惜此时此刻、家文一点也看不出,反是满脸诧异,秀眉蹙得很深,惊讶得良久亦未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高、朗、锋!你找人查我?”
原本担忧的心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愤怒。
高朗锋没有反驳,脑海一闪过家文跟那男人谈笑的画面,他根本连自辩都懒得。
“怎么不否认?说穿了吗?”他似乎势要语不惊人死不休。表情依然平淡,跟平日总爱大惊小怪的他相比,好像是换了别人,仅是戴上了高朗锋帅气的面具。
变态呀!他竟然连脑袋也不用用就搬出这种说话!家文的怒气升华至极点──
“你现在给我摆这副表情干啥?若然你是这样不信任我的话、就不要结婚好了。”
抛下这句,家文潇洒的转过身走离他。
哼,还以为他是病了还是甚么。好啊!他是真的出了意外!是脑袋烧坏了!
一心只是想走离他,离开了他的视线后家文就放慢了脚步,漫无目的在走。
家文依然紧抿着唇,思绪没半点离开刚才她看见的,他那副受伤、挫败的表情。他这样是偏要她难过偏要她自责是不是……
就算她真的没有做出任何背叛他的事,她竟也开始后悔起来……
纵是如此,家文仍无忘他的话,那番令她睁大双眼的话。
她气,她真的很气。气他对自己的不信任、气他竟然怀疑她。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说余情未了的那些话!她喜欢的根本就只有他、他爱上的第一个男人都是他!但他却硬把诺恒塞进她手里去要她认做初恋男朋友!
还以为高朗锋只是像小孩般天真无邪、但现在,她好后悔认识了他、更后悔自己爱上了他……
谁说她不受感动呀?她老早就被感动了!谁说她不喜欢他呀?她是好喜欢好喜欢他!难道不说出口就没意思了吗?她不是听说过,感情、是不需要经常挂在嘴边、这样才显得它的价值吗?
也许是她高估了他,同时亦高估了自己。他虽然完美得像天使,终究他不是天使、他仍会有常人那猜度猜疑的本性。
虽然她忍耐力很强,然而被他猜疑,原来她、仍是受不了的……
也许,这个像小孩的他,其实根本就不适合她吗?
晚上十时多,高朗锋仍在原地呆站,家文那句“不要结婚好了”至今仍萦绕着他。
他是做错了甚么事么?他只不过是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说出、也许语气是差了点……但她是应该体谅他的感受!
他的未婚妻不向他坦白、难道他就不该生气吗?可是、可是她没得他批准,竟然就离开了他、更抛下一句“不要结婚”的话……
这句话狠狠的烙在他脑海,不断不断地重复。
他一直期盼着的,是爱、是关怀。
家文的出现,为他带来曙光。他只知道,只要有她、甚么都没关系了……
然而如今,她的反应正正刺痛了他内心深处。
内心的空缺位置,始终没有谁能够填补。
那黑暗深渊,终究亦是缠绕着他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