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晚上十时多,高朗锋跟家文在冷清的街道走着、各怀心事。
高朗锋当然仍旧维持着一贯无害笑容,至于她,虽然心底里还是甜滋滋的,但一想起他刚才未免太过冲动的行为,她就高兴不起来。”你还有机会。现在就回去呀。“家文视线紧揪着他,虽然口是心非,但这话她始终不说不行。”不、回喔。家文不是把我想成这么没骨气吧?我可是刚刚才走出来,立即就回去了是否太丢脸?何况,我都说过我不会回去了。“
家文停住脚步,强力把他拉到自己跟前。”拜、托!现在不是甚么骨气不骨气的问题!那是你父母亲、那是你的家庭、你出身成长的地方!你怎可以说一句要走就走?“
就算是刚刚受着沈楚蝶的气,家文的情绪依然丝毫没变,但这天真过头的高朗锋却快把她气炸。”噢,重点不在骨气不骨气的。只是我很想跟家文一起,但她不允许……难道你也想甩开我吗?“他知道她不是,但贪婪的他仍想多听一句。
高朗锋一副受害的表情再次出现,她始终对他没辙。”不是。你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吧。只要你能养活你自己。“
对上他的视线、家文霍地别过脸。她愈来愈发现自己根本乘受不了他的压力。
每当他聚焦于她身上,双眼电力总会以倍激增。
家文自问力有不逮,对于高朗锋的十万伏特电力亦自知应付不了。
高朗锋勾起笑容,她看似是不反对了。”这个很易办。我可以去找工做、然后养活家文呢……“”噢?你真的很乐观。“这百无聊赖、无所事事、虚有其表的笨男人要养活自己吗……她完全否认他有这能力。但怎说她仍是窝心得很。倘若他们的前景是这么明朗的话,她还是蛮期待的。”对唷、家文不用担心。可别忘了我从前在哪里念书、修过哪科、得过多少张证书才行。“
他不说她倒也忘掉。若然没记错、这智商不足的他学历倒是出奇地猛得惊人。”嗯……“她思忖,打量着眼前的高朗锋。
这个甘愿为了自己而改变的男人。”你不是还在怀疑我跟诺恒的吗?怎么现在却为了我离家出走呀。“家文忽尔记起,他前几天才怀疑自己……呃,不说了。”嗯,很对不起喔家文,是我不对了……“”当然是你不对噜!难道是我?“”不、不是啦……嘻,还有喔,今天家文是哪里不妥吗?你好像呆看着我好久了。“高朗锋发现她除了盯着自己、就是眼睛失神的睨着他。他当然知道这是甚么回事哟,但他还是好想听她说说的。”你才不妥。只是你今天好像,帅了。“说了耶!说了耶!家文赞他帅喔!
高朗锋得意的昂昂首。”你还真笨,现在才发觉。“”嗯……先别说这个,你是否先要为你今晚打算一下呀?“她的意思是,他今晚要待在哪里。”你家啰!“
家文双眼顿时瞪大了好几倍,她该没听错吧?这高、家、二、少、爷说要住在她的公屋狗窝!”家文不想收留我吗?要不我只好再找回那些朋友了,但她们其实都好想跟我再续前缘……“
家文当然不会不清楚,他的所有男性朋友五根手指头就可以尽数!那么他找的不又是他的”前度女朋友“──他这样说是明显挑衅对不对?”我不是不让你住……“才这么一句,高朗锋双眸立即回复生气。”我只是怕你住不惯……要知道我家的总面积都及不上你家里的随便半间洗、手、间……“家文倒也没夸张。”没关系呀!只要可以跟家文一起,住哪里都没问题。“他咧嘴而笑,决意要家文知道他是多幸福、多向往跟她一起生活。”但你知道我跟爸妈一起住的吗?“
四百尺公屋四人住……很大问题。”知道喔!这样一家人相处融融洽洽的,不是挺好吗?“
连这样也说得过去呀?家文都不能继续反驳他了。”嗯……你想怎样就怎样办。“
深夜时分,其实屋村里闲人已是极少,但有些事终究避无可避。”哇、这是你男朋友吗?超帅喔!“”这姐姐竟有个帅得要命的男朋友!她好幸福唷……“
家文沿途忽略,身后的高朗锋却仍一直微笑,看似不太清楚自己的一个笑容会惹来多大效果。
二人终于毫发未伤地步进升降机,他仍是一脸玩味。”四十三楼?很高哩。“
家文没空理他。对着这爱小事化大,闲事当大事的高朗锋她实在都不晓得该给他甚么反应。
升降机在四十三楼停下,高朗锋仍然紧跟着她,研究着四周的景象。
格式平淡普通,墙身以浅灰作主调。每一楼层均有十二个单位,户户闭门自理。”家文就是住这里的吗?“待家文在门牌4307的单位前停下,他继续发问。
家文正不慌不忙地从口袋寻出钥匙,个多星期的相处时间她已经完全习惯高朗锋的无聊问题。她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没再搭理。
高朗锋亦先暂停一下他的发问时间,免得家文一个气上心头把他踹走。
门一打开,家文就迎上父母亲那双炙热惊讶的眼瞳。
蒋豪夫妇惊讶得说不出半句话来。就算是在刚才的订婚派对,他们都仍以为高朗锋纯粹贪玩才会忽然违背母亲意愿;况且以他这种质素,按道理应该也不……不,不是!他们绝对不是说亲女儿的质素不好!只是他们完全不能相信他竟有这么大的”决心“要离家出走,而为的、竟就只是家文一人。他们的女儿。”进来呀高朗锋。“家文完全无视父母二人的诧异眼神,径自拉着他进屋。”岳父岳母好。“被家文拉着的他极为得意,但亦不忘先向岳父岳母打招呼。
步进凌乱不堪的屋子里,家文不满得紧皱眉头。
她明明昨天才执拾过客厅,今天出门时仍”相安无事“的,怎么现在却变得如此惨不忍睹?各式各样杂物层出不穷,杂志、退流行影碟散落一地,报纸、透明胶袋在一端,皱起等待烫好的衣物随处可见,像狗窝的屋子无可遁形。蒋豪夫妇二人面露尴尬,若然他们知道高朗锋突然造访,必定会先收拾一下……”先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吧。“家文后补一句。”如果你找到一个……地方。“
她耸耸肩,随即往最凌乱不堪的报纸杂志堆走去。父母二人亦终于懂得做些适合时机的事──宁可宜现在正赶紧整理一下沙发,蒋豪亦立即奔去厨房准备给高朗锋送上一杯像样的饮料。
但待他从厨房走出、家文终于执拾好凌乱报纸堆、母亲刚整理好沙发,站着的三人同时对望,赫然发现高朗锋不见了──”这是家文的房间吗?很整齐呢。“
家文甩甩头,那把每每令她懊恼的声线就在她身后出现。她转身,发现他正大刺刺的站在自己房间中央。家文立即走进去、并使尽全力把他拉出房间。”你到底知不知道女生房间是不能随便走进的?“她满脸怒气,嘭一声关上了房门睁大双眼瞪着他。
高朗锋显然泄了气,他还打算搬进来以后可以天天拥着家文跟她同床共梦的呀……但她现在竟然把他赶出房了……
凌晨二时多。
为了令高朗锋好过点,至今家文仍在执拾,务求令家里重回点”家“的感觉。
她把最后一堆衣服丢进洗衣机洗──很快就大功告成了。当她经过大厅时,却发现那男人竟摊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等天光。
没错,蒋豪夫妇的主人房当然容不下他,刚才连家文都把他赶出房,而另外那间杂物房真的”杂“得紧要,可以说只要推开门就只能看见白蒙蒙的──尘埃。
但高朗锋都没介意,对于睡客厅这回事他可是兴趣浓厚,唯一令他失望的就只是家文距他于千里之外。”你在这里干啥?二时多还不睡。“”睡不着呀。“他双眸透过窗户盯着室外风景,家文刚刚仅在他身后经过。”睡不惯吧?都说你……
“不,自邮轮回来以后就天天失眠了。”家文停下脚步,走近他身旁。她的确也发现这几天见他也面容憔悴。就算依旧帅气,缺了生气的他早已失色不少。
“怎么失眠了?”说到底,她仍是关心他的。还关心得很。
“因为都不能拥着家文睡,所以都睡得不好。”
“……”
她还有甚么话说,她就是知道他总会这么孩子气,但该死的她就是偏要相信他的话。
高朗锋看着蹲在他身旁的家文,只见她似在思考,不便打扰。
“那你进去睡吧──若然你不怕会被我踢下床的话。”
她随即站起身就走,把最后一叠衣服也丢进洗衣机去。
听到她这句话、高朗锋欣喜若狂。他连忙卸下被子,拿起枕头奔进家文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