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我走出了那个家门,外面的一切给我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地震毁的似乎只有我家,其他的与我经常在的村子外表一般无二,但是气氛却有着天壤之别,如果说以前的村子是宁静的话,那么这里更多的是诡异。
路旁的杨树轻轻地舞动着,就像一个有意识的活物。我抓起一把土,然后让它垂直下降,我死死地盯着它的动向,果然,它安静的落了下去,偏斜的角度让我确定,这里没起风。我看了一眼那些杨树,它们还在舞动着,仿佛要告诉我,这里有风。我的警惕心提了起来,现在遇到的任何一件事都无法用常理解释,在了解这里到底是哪之前,我不会放松任何警惕。
柔和的香味一直飘在我的鼻翼前,我想这是属于身上的这件衣服的吧,每次想起这件衣服,心里的什么东西就像被触动了一般,很奇妙,也很舒服。
路上的影子闪烁的越来越快,仿佛“风”刮得更大了。而我仍然感觉不到丝毫,这里平静的就像沸腾后的锅炉,一切扛不住煎熬的东西都消失了。我打算去老院看看,爷爷奶奶在那里住着,如果说我不担心的话,那绝对是我在骗人。
熟悉的小路,只是耳畔杨树那些“哗哗”的震颤声让我觉得异常不舒服,路过那片小杨树林时,这种感觉更明显起来,仿佛黑暗之中有双眼睛在盯着我,而我每次回头,看到的都是黑暗,心中除了多一份惧怕外,没有了任何其它的。
那些杨树声音越来越大了,那些声音就像强效催化剂,把我的恐惧无限扩大,我不再走着了,双腿用力,拿出了我全部的力气去奔跑。但是我的速度仍然无法和体内那个声音控制时相比,然而我没有心思去思考为什么。
恐惧就像猛兽,后面似乎有东西在追着,本能让我狂奔起来,那个东西或许是幻觉,但这已无所谓了,我要跑去老院,然后爷爷奶奶会欢迎我回家,然后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这个世界和我认识的一模一样,没有会动的骷髅,没有森罗地狱般的屠杀场,没有被地震毁去的家,这一切还是正常的。
但是,当我跑到老院后,我的希望彻底变成了绝望,门锁着,我狠命的敲着门,把手敲得红肿起来,很痛,那种从骨头里传来的的痛,然而我根本没有心思估计那种痛了,会有人开门的,会有的,我安慰着自己。
拳头上布满了血液,肉皮被磨烂了,红赤赤的,就像剥了皮的烂胡萝卜。如果不是力气用完了,我也许还会继续,待冷静下来,被遗忘的的疼痛感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我讨厌疼痛,它会让我疯狂,不知何处来的气力,我狠狠的踹向那扇门,“嘭”的一声,那扇门倒飞了出去,而我则瘫坐在地上,那一脚用尽了我剩余的全部气力,现在想动一下都难。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空气似乎不够用了,我大口的喘息着,无法言语的憋闷感把疼痛完全遮盖了,脑袋一阵阵的晕眩,意识有些模糊了。
“你醒了?”一个懒懒的声音在我心底响起,我睁开眼,却发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我透过那双眼睛,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
“这里发生了什么?”我急切的问道。
他的声音似乎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身体不受你控制了呢。”
“看来你还不是那么冷呢。”他接着说道。
“这不需要你关心。”我把语气平静下来。
“诶诶,别摆起脸来诶,怎么说我们也是同一个人诶。”他嬉笑着回道,似乎根本不在意我的语气。
“这些以后再谈,这里究竟怎么了,爷爷奶奶呢。”我不自觉的又有了些慌乱。
“你踹开门后失去了意识,我便取得了控制权,同时也转了几圈,这里的一切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没有人,他们都好像人间蒸发了。”他用滑稽的声音说着这些,我却一点笑不起来。
或许,该问问他这里的情况了,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这是哪吗?”我平静的问道,不想让他听出我的心绪。对于“陌生人”我一向保持平静。至于他说的我们是一个人,我无法让自己相信,他那种滑稽的声音,我不会去模仿,更没有心思去模仿。况且,我无法感知他的一切,这又如何能说是同一个人呢。
他搬了个椅子,跳了上去,蹲坐在上面,我心底闪过一阵无语,不禁想到他是猴子吗?
“我不知道。”很简单的四个字,他很真挚的说,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似乎在寻找什么。
“那你又是什么。”我不会纠缠一个不可能得到的答案,于是换了一个。
“我就是你啊,我有你全部的记忆,全部的思考方式,你有的一切,我都有。”他又跳了下来,似乎这样的游戏很有意思一样。
“也就是说,我也拥有你所拥有的一切?”我追问道。
“对啊。”他拿起一个茶杯,细细的观量着。
“为什么你用这个身体时能发挥那么强的力量?”我不解的问道。
“想知道?”他似乎找到了感兴趣的话题,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转身坐在桌子上。
“对。”我需要掌握那种力量,这个世界让我陌生,如果没有力量的话,我想我很难生存下去。即便他再怎么为难,我都要问出来。
“这种力量叫做‘命之契约’,你的记忆里应该有才对,为什么会不知道?”他没有像预料中那样把话题扯远。这让我很欣喜。
“‘命之契约’。”我重复着这句话,不自觉的回忆起以往的事,血液,生命,以及那……头,好痛,为什么一到关键的时刻就会头痛。但是我需要那种力量,我需要回忆起“命之契约”,脑海里就像掀起了巨浪,翻滚着,一点点模糊的记忆,就像海里被拍出来的鱼一样,不停地挣扎着想回去,而我就是那个捕鱼人。
“人的灵魂是有力量的,而这些力量蕴含在血液之中,我们要做的是发掘它,积攒它,然后为它找到合适的宿体……”旁白般的话语浮现在脑海,我捕到了一些“鱼”,但那些不是我想要的鱼。头,疼得我想把它扯下来,我,我还能坚持……
“力量与宿体达成融合之后,我们称之为‘命之契约’……”又是一条没用的“鱼”,头痛已经快超越我的极限了,我不能再回忆下去,直觉告诉我,如果再涉及那片禁区,我或许会变成痴呆。
“想起来了?”他不知在哪找了个苹果,慢慢地咬着。
我无暇顾及他的话,脑袋里就像被塞进了一把刀,稍微动用就疼得像要爆开。
他啃了两口,似乎觉得苹果不太好吃,随手扔掉了。“好无趣,既然回忆不起来,那么打架时就让我来。”
“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告诉你?告诉你后我有什么好处?”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如果有外人看到后,肯定认为我是个神经病,不但自言自语,还放声大笑。
“你现在的意识很弱,不想消失的话就老实待在身体里,现在外面的事由我来处理。‘命之契约’,你不用去想。”他接着说道。
“他是在关心我吗?”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我是在关心我自己。”他突然说了一句。
我心里一凛,如果他能知晓我的想法,那么……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爬上了我的心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无法把他赶出去,甚至会被他磨灭。
“放心了,我只能感应到与我相关的想法而已,同样的,你也能感觉到我的,我们之间磨灭任何一个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我劝你不要去那么想。”他懒懒的说道,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我们现在怎么办。”我打算抛弃那个话题,既然抗拒不了,那么就接受好了,这是我的原则。
“我……”他腾的从桌子上跳下来,手中多了一个斧子,普通的伐木斧,“有人来了。”
我把心境放平,只有这样才能应付未知的事。
“妈的,跑这么远,居然连个鸟屎都没见到,回去后我不把那小子的皮扒了,算我巫狼白活这么多年!”粗犷的声音把这个小院震得颤抖起来,透过窗户,我看到,那是一个光着上身的大汉,夸张的肌肉遍布全身,锃亮的头上,一根小辫插在正中间,脸上一条三寸长的疤痕让他看上去狰狞无比。后面五个人合扛着一把十尺大长刀,
“哐啷”一声巨响,掀起了一堆尘土。那五个人瑟瑟的跪了下来,深低着头,似乎很怕那个大汉的责备。
“你们这群废物,拿把刀都拿不好,要你们作甚!”他一脚踹向其中一人,狂横的力道,把那个可怜人的身体生生踹成两半,狂泵的鲜血就像决口的大堤,浸红了一片土地。其余的四人筛糠似的抖了起来,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了。
我胃里一阵翻滚,却发现无法吐出来,因为现在身体的控制权在另一个“我”手里,他紧握着双拳,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大汉,我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冲过去。
“冷静点!我们冲出去就是在找死!”我提醒他。
“我知道!”他咬着牙回道,我从来没想到过他会为了一个莫不相识的人生这么大的气。
那个大汉皱着眉看了看自己被血液浸红的鞋子,然后伸到其余四人身前:“舔干净!”
出乎意料的,听到大汉这句话,他们几个居然欣喜起来,争着舔鞋子上面的血迹,就像一群嗜血的蚂蚁。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疯了,人命在这里这么不值钱,我不禁想起了触犯记忆禁区时得到的一句话:“人的灵魂是有力量的,而这些力量蕴含在血液之中……”
一个恐怖的念头升了起来,“难道,难道……‘命之契约’需要人血?!”我不敢在继续瞎想下去,我怕得到更加恐怖的结论。
不知他们舔了多久,大汉鞋子上的血迹竟然消失了,我不得不佩服他们。大汉看起来很满意,指了指那个半截的尸体,开口说道:“他是你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