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如同一只被蚊子咬了的巨兽,轻轻的震动着。感觉和坐船一般无二,门前那两棵柿子树微微颤动,绿色的枝叶在雨中旋转起舞,别有一番味道。
然而,就在我欣赏那些晃动,正在被大自然的奇妙所震撼时,突然“咔嚓”一声脆响,我的思绪猛的被拉了回来,眼前的一株树如同吃了过量的摇头的毒药,将主干生生摇断,我同样被摔倒在地,衣服上满是泥泞,然而我却爬不起来,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持平衡。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大了,猛烈的敲击着地面,就像某个倒霉蛋被一群起哄的人围住,狠狠羞辱一般。
身后房屋在瞬间化作了废墟,我呆住了,脑海一片空白,任凭豆大的雨滴打在我的身上,也许有砖头压在了我的身上,也许我的头正在流血,也许我断了几根骨头,也许我会死,这些,我都无法意识到了,脑海被空白占据。这一切,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几个小时前,这里的一切是那样的平静,转眼间却成了废墟,我呆呆的蹲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一个小小的土包在我面前缓缓升起,接着是沾满泥浆的细锐东西慢慢地伸了出来,我仔细看时才发现,那是一条雪白的手骨,尖锐的东西,正是那去了血肉的手指。它还在向上伸着,整个手掌,然后是小臂,再然后它露出的肘部一弯,以那只手骨做支点,一架骇人的骨架腾空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像它本来就属于这里,现在只不过是回来了那般自然,而雨就是恭贺它归来的仪仗队,它晃了晃那颗没有任何血肉的头颅,空洞的双目看向了我,在对视的那一刻,我的灵魂似乎被夺走了,身体动不了丝毫。就像那个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地狱中,被那大汉盯着的感觉一般无二。
恐惧就像一片海,而我则被浸在其中。
“好没用哦。”一个懒散的声音突兀的在心底响了起来。
我心头一震,那声音,很熟悉,然而人总是记不起最熟悉的东西。更何况,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想。眼前的一切,把我的认知全部击垮,我需要时间来适应,没有哪个老师会教给学生,骷髅是会走路的。
“居然会被这种程度的东西吓到。”懒散的声音,就像谈论着一个很正常的现象,仿佛我曾经认识的世界是错的,而现在的是真实,骷髅是可以动的,地震是可以毫无征兆的降临的,人是可以不通过嘴来交流的。这就是现实,但为什么我会不相信?我依旧没有回话,我强迫自己相信这是现实,不是在做梦,但这真是现实吗?我一直徘徊在这两个问题中间。
“连话都忘记怎么说了嘛?我数到三,如果不回答,身体就由我来用了哦”那个声音依旧自言自语道。
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明明是我自己的,可为什么……
“三!”他直接跳过了一和二,“我不客气了哦。”调皮的像个小孩子。不给我任何思考的时间。
我的身体突然动起来了,而我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控制它分毫。这另我再没心思思考那个关于现在是否真实的问题。我就像一个旁观者,能感受到身体的状态,能透过身体的眼睛看到外面,但控制权不在我手。有什么比身体不受控更让人恐惧的呢?
“喂喂,不想死就给我好好看着,什么都别想。”那个声音一改懒散的语气,凝重的盯着骷髅那空洞的双眼。
我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或者说,抛弃。眼神空洞下来,不带丝毫感情。
“好强的控制力,不错嘛。”那个声音回了一句,有些赞许。
“怎么解决。”我在心里冷冷的问道。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慌乱是会要人命的,虽然我不确定这里是否是真实的,至于那个声音的主人,我现在不想去问,既然它用我的身体,而我的意识仍然存在,那么我暂时是安全的。既然那个声音是安全的,那么处理眼前的危险才是重中之重。我可不认为那个骷髅会友好的和我喝杯茶。
“刚刚的地震断了我们两条肋骨,左手小臂知觉完全丧失,大腿伤口四厘米深左右,宽十厘米,大约能动三十秒。时间再长失血量可能有生命危险。”那个声音冷冷的分析道。“动手,会很痛,不动手,会死,你忍得住吗?”
“忍得住。”我一咬牙,狠狠的说道。
“那就好。”双腿猛的一用力,钻心的疼痛刺入大脑,这令我有些相信这是真实的了,因为在睡梦中,人是感觉不到痛的。我从没见到自己有过那么快的速度,仿佛这具身体在一瞬间强了数倍。
右臂狠狠发力一拳轰向那具骷髅,它却用自己的左臂挡住,“咔嚓”一声右臂传来剧烈的痛感,难以言语的疼痛让我想晕过去,骨头不知断了几根。再看那具骷髅,它晃了晃左臂,没有丝毫异样。
“我高估你这身体的力量了。”我”狠啐一口,一把扯下遮住眼睛的头发,猛的退出两步,而那具骷髅也跟了上来,“我”疯狂的躲避,而我脑子飞快运转。想着对策。
耳盼传来一阵风声,脸被狠狠地砸了一下,身子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喉头一甜,吐出一口淤血。待身子恢复控制,“我”急忙躲开了原地。
一条腿骨狠狠的踹过来,“我”翻身躲过,但并没有躲多远,为了一脚还击过去,但那骷髅居然单腿跳起躲了过去,它借着重力还击,“我”稍偏一寸,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而它打中的那个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小腿般大小的深坑。我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个骷髅,若是被打中,不知会受什么样的伤呢。
抓住一个空挡,“我”赶紧倒退出去,再让它近身,必死无疑。
“可以试试将它困住,这里有断掉的木头。”我强忍疼痛,冷冷的说道。
“如何制止它的动作。”“我”回道。我看得出他对付骷髅就跟吃力,根本分不出心思思考。
“前方,三米左右,它能钻进去。”我盯着那废墟构成的洞口,狠狠的说道“只要它赶跟……”
“我就能让它永远出不来!”另一个我瞬间领会了我的意思。
在谈话的瞬间,“我”疯狂的向那里跑去,在距洞口一米左右,猛的摔向旁边,那个洞口如一个巨兽的大嘴,等待着猎物的进入。
那具骷髅意识到不对,想躲过去,但它太轻了,而它的速度太快了,一个人如果只剩下骨头能有多重?加上它的速度,完全可以让它飞起来。
“彭”它一头钻了进去,“我”不敢大意,仔细的观察那个洞口。“沙沙”里面是一阵轻轻的爬动声。由远而近,“我”死死的盯着那,脚下是一些碎烂的木头,那是“我”刚刚收集的。
“彭”一条细弱的手骨伸了出来,“我”双脚夹起一条尖锐的木头,一个空翻狠狠的刺在那条手骨缝里。刺耳的尖叫声,震的我头皮发麻。但我仍然不敢放松任何一条神经,那东西只要爬出一部分,“我”就将它钉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东西总算被彻底制住。30秒,早过了,血液早已不再流出,并不是因为伤口好了,而是因为没血可流了,神经一放松,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或者可以说“我们”,那个占据我身体的东西,也因为疲惫,失去了意识。
冷,冷啊。全身剧烈的颤抖着,无论我如何用意识去控制依旧无法将它降至下来,我从没有像现在那么渴望有一个火盆能用来烤烤手,能有一个人和我说说话。孤独的寒冷,是最恐怖的,我都有些佩服自己现在都没放弃生命。
体内的另一个声音在刚刚醒来的那一刻丢下一句,天太冷了,我回去睡觉了。然后再也联系不到。我很想有人能和我说说话,即便是虚假的关心,那也能让我的身体暖一些。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能活着,身上的伤口在醒来的那一刻便消失无影,如果这些让人们知道,估计我会被送进研究所吧,美名其曰为了人类未来的发展,然后被做各种实验。
心里一阵悸动,还好这些没人看到,除了一个骷髅,除非它还能被称作人。它被钉在地上不停地挣扎着,那是种很怪异的场面,一个羸弱的少年蹲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就像一个缩着头的乌龟,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旁边不远处一个被七八根木头死死钉着的骷髅在不停的乱动,空洞的双眼望着那个“乌龟”,似乎要把他吞掉,但是那些木头钉的让它根本用不上力,不得不说很有艺术感。
虽然有个这个不友好的邻居,但我无暇顾及它了,现在是初秋的深夜,天气冷的要死,而我只穿着一身单衣,家被那场无聊的地震毁了,在我团坐下来前我曾在那片废墟扒了半天,除了找到一个没有被砸坏的手机,和一张银行卡,其他的东西,都被彻底毁了。
我很想哭,为什么会让我遇到这种事,在不知道多少个小时前,我有一个家,虽然里面经常是我自己,但它毕竟是个家啊,至少可以遮风挡雨,可以祛暑避寒,可以温饱果腹。心情糟糕的令我想去自杀,寒冷就像是催化剂,让那种念头越来越深。
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引起什么影响吧,最多是身边人伤心一阵,然后他们会选择将这股悲伤埋藏在心底,没人提及的话,我想他们会忘记我把。悲伤被埋起来后,就会被时间冲淡,化解,直到不再有,然后我得到的同情,也就随之消失了。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在死,多我一个,也是很正常的吧。更何况是我这种除了亲人,再也不被任何人关心的东西。我把头埋得更深了,身体抖动的频率加快了几分,也许这是人冷时的自然反应吧,让身体运动,然后取暖。
也许我抬头,会看到美丽的天空,残缺的月亮斜斜的挂在夜空,即使再残缺,再微弱都要为这个被黑暗统治的黑夜带来一些光亮,星星闪闪烁烁,无论何时都不肯放弃自己发光的机会。我的头不想抬起,我怕看到这个世界,这个孤独的世界,就这样被冻死,或许是最好的。
柔和的月光透过我身体间的缝隙洒落在地面上,奈何那些缝隙太过窄小,待它们落在地上之后,已经变成了星星点点,就像斑点狗身上的白点。但是这些白点慢慢地被黑暗遮盖了,直觉告诉我,有人来了,但是脚步声呢?为什么没听到?难道……
鬼?这个词在我脑海里闪现,见过了会动的骷髅,如果有人告诉我这个世界有鬼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我没有抬头,或许是不想,或许是不敢,但这些都无所谓了,我的身上多了件外套,借着那微弱的月光,我看得出那是女式的,我想站起来,说声谢谢,但是那消失的光点又再次出现了。她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难道是肥皂剧中那些经典的情节未发生?我有那么幼稚嘛,不禁嘲笑起自己来。
身体暖了些,心里同样的暖了些,以后有机会我再把这外套还给她吧,虽然不知道那是谁。那些负面的情绪被驱散了许多,我想我应该走走了,去看看这个“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