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管家就也叹:“大少奶奶,您这是想置之度外了?我知道,您的心里,最关心的人莫过于大少爷了。从前,为了大少爷的身子,您可是操了不少的心。那边,兰姨娘到底又没有行不妥的事,还没查出个究竟呢!怎么我听这话,大少奶奶您似乎心生了不少懈怠?”
春碧听了,就直言道:“老管家,这府里的事儿真正也复杂。我不想再多事。姑太太愿意管,那便再好不过。我若对她提及园子一事,只怕她要嗔我多事儿的。”
“大少奶奶!”老管家听了,心里未免激动了。“大少奶奶,您是府里的正人!那些园子里的事儿,您想怎么行,就可怎么行!何况,若是改了令了,也可为府里带来进益,这一举二得的事儿,大少奶奶您为何不行呢?”
春碧听了,就笑:“老管家,既有这话,你且去问大少爷去。”
“大少奶奶,若大少爷同意了呢?”
春碧就道:“若他也同意,自然还需等姑太太点头儿。”春碧想着对自己挑鼻子眼睛的薛夫人,还是有几分忌惮。
宋管家就道:“大少奶奶,您不必顾虑太多。到底姑太太不能干涉咱们园子里的事儿。”
“好。老管家,你这般热枕,我真不忍心拂了你的好意。还是等问过了大少爷的意思吧。”
宋管家一听,心里也就一沉吟,对了春碧道:“大少奶奶,听您这话,我便知你的心里,还是关心府上,眷顾府上的。如此,我心里也放心了。”
待老管家退下,素月带着福贵儿也就进了秋爽斋。福贵儿被素月哄着骗着逗着,总算嘴里没有再嘟嘟囔囔了。
春碧便立在廊子下,看着福贵儿素月走过来。那福贵儿见了春碧,死命脱开了素月的手,快步走到春碧的身边,委屈道:“大少奶奶,想死福贵儿了。”
春碧见了,便握住她的手,看了她浑身上下,便道:“我看,素月将你打理的也还好。”
素月听了,也赶了过来了,听见春碧夸赞她,便道:“大少奶奶,您可不知,福贵儿有多难哄!大少奶奶,您瞧我这额头上的汗!”素月着意卖乖献巧。
春碧见了,就道:“福贵儿是难带。既这么着,你且回房去换件衣裳来吧。”
素月听了,口里也就道:“是。”想想,她又抬头,对春碧道:“大少奶奶,待我换完了衣裳,看着福贵儿躺下了,我还有一事,要过来求求您。”
春碧听了,就道:“有什么,能不能在这里说的呢?”
素月就道:“大少奶奶,到底等一会子,我再说。”
春碧就道:“好吧。”
那边厢,福贵儿玩得累了,果然就张着口,打起了呵欠。春碧见了,便对她道:“来,快进屋躺着吧。”
福贵儿跟在春碧身边,自是说不出的安逸。她看着素月的背影,便捧着个脸,做了一个鬼脸。
春碧见福贵儿虽疯了,但还是掩不住少女天性,心里更是一叹,愈发使得她发誓要将福贵儿的疯病给治好了。
福贵儿喝了药,更是困倦,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看着春碧如星眸般的眼睛,口里就喃喃道:“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在这世上,你是待福贵儿最好的人。”
她看着春碧,脸上又显出甜甜的笑容,昏昏沉沉,就睡去了。
春碧见了,便将她的手放进被窝,掩了一掩,叹了一叹,方出去了。回房自己房内,春碧便倒了一杯茶,有一口每一口地喝着。床前的椅子上,还放着一件未绣完的活计,那是她给绵恒做的一件腰带。只因近日事情多,她做了一日,倒是歇了三日,至今没绣完。
拿起椅子上的腰带,春碧便低了头,重新飞针引线。她刺的认真,心里就将素月的事儿给忘了。方才,红香阁里跟了秋碧的丫头凉儿过了来,来回说是今日妹妹要回家去了,因此来知会她一声。
秋碧住在薛府这些时日,因和姐姐有隔阂,并不怎样来秋爽斋走动。她想要见姐夫,薛夫人和兰姨娘屋里也能见到。她心里有了计谋,想着栽赃给春碧后,就撂得干干净净地回家。
春碧想:秋碧与自己再不投,也是自己的妹妹。没得她在薛府住了这么些时日,这要走了,自己也不过去看她一下,送一些东西?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春碧便停了绣腰带,站了起来,掀开了帘子,只往外走去。巧不巧儿的,她刚走到台阶下,迎面就看见了素月。素月见她要走,就问:“大少奶奶,您是有事要走么?”
春碧见了她,就道:“我去红香阁里瞧瞧。”
素月一听,脸儿就阴沉了。看来,大少奶奶到底忘了自己方才说的话儿了。春碧看出了一点,就对她道:“素月,你有话要说,且待我回来。”
素月见了,想了一想,就曲了身子,直挺挺地就对着春碧跪了下来了,咚咚咚地,朝春碧就磕了三个响头。
她这样,可是将春碧唬了一跳。春碧想也没想,赶紧就下了台阶,一把将素月提了起来。“素月,你这是怎么了?”
素月听了,只是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春碧就道:“有什么话,你不能与我好生说呢?偏偏要这样?”
素月就道:“大少奶奶,今儿你需应了我,我才起来。”
春碧就叹:“有话,你说就是。”
素月也就开了口。“大少奶奶,素月没有别的事,这心里只有一件事,想这件事,大少奶奶您也是知道的。”
春碧听了,想了一想,就对她道:“好了,你既这样说,我也就知道了。莫非,那边姑太太竟是没应了你?”
素月就低头道:“大少奶奶,事情也不是这样。只是,我听姑太太说,大少爷听了,只是不应。”春碧听了,就默默地想了一会,方对她道:“既如此,你求我有什么用呢?”
素月就哀求道:“大少奶奶,求您可怜可怜我吧!我在这府里熬了十来年了,现今都二十了!我心里想的,无非就是今生今世,能当了大少爷的屋里人!如此,我素月也不枉活了二十年,死了也能阖目了!”素月说着,便又死死抱住春碧的双腿,一字一句道:“大少奶奶,我看出来了,大少爷的心里眼里都是你!我只求大少奶奶您对大少爷说上一声,将我收了房。从此,我愿意给大少奶奶您做牛做马,无怨无悔!”
素月哀哀说着,只差赌咒发誓了。
春碧就叹:“素月,你这又何必?此事,到底要大少爷点头才行!只要大少爷高兴,凭他怎样,我都不会说半个不字的!”
那素月听了,就睁圆了眼睛,问春碧:“大少奶奶果然不愿帮我么?”
“素月,你何必执着?既如此,你自己去求大少爷,也就完了。”
那素月听了,心里就受不住了。因红着眼再问春碧:“大少奶奶,您果然不愿帮我说上一句?”
春碧就叹:“素月,这不是我说不说的事。”
大少奶奶,这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你当真不愿帮我?”素月说着,牵拉着春碧裙子的手,也不禁松了下来。
“素月,好,我且帮你问一问。只是,有一句话我且还要告诉你,其实之前我就对大少爷提过了,可大少爷只是不应。今儿你既求我,好歹我再帮你问一问。”
那素月听了,这才腆着脸儿站了起来。“大少奶奶,素月就求您这一回。”素月说着,方才理了理衣裳,进了屋子去了。
春碧也就往秋爽斋外走去。过了一个长长的影壁,上了一座蜂腰桥,转过一道甬路,也就到了浓翠馆。春碧想了想,知道兰姨娘就在屋里,也就进了去。小丫头禾儿见了她,也就赶紧通报。兰姨娘听了,更是拿了架子不出来了。禾儿便请大少奶奶进去,一面给她奉茶。
禾儿虽是兰姨娘的人,但心里却对春碧很有几分好感。兰姨娘见小禾儿这番殷勤,心里不大喜悦,在她端上果子和点心后,就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下去吧。”兰姨娘因又假意请春碧坐下。兰姨娘心想:本要行调虎离山之计将她哄了出来,不想她倒自己主动出来了。如此,甚好,甚好。
兰姨娘便又对春碧道:“大少奶奶,您略坐一坐。我忽而又想起一件事来了。”兰姨娘说着,便又叫厢房里偷懒吃栗子的钱嫂子叫出来。钱嫂子听了小禾儿的叫唤,不情不愿地出了来。
到了堂屋,钱嫂子见大少奶奶也在这,也行了礼,到了声好。春碧也就淡淡点头。兰姨娘就叫过钱嫂子,嘱咐了几句。这些,春碧就看在眼里。因兰姨娘声音低,只是和钱嫂子使眼色,却是听不出她说些什么。钱嫂子听了,频频点头,又复杂地看了春碧一眼,方出了去。
钱嫂子出浓翠馆,却是往秋爽斋去的。她要将轩里的素月调了出来。在她看来,那福贵儿反正是个疯癫的丫头,看不看见的,也不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