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刚说完,心里就莫名地惆怅起来了。是呀,赵春碧就如那蒹葭芦苇丛中的伊人,因她是大哥的娘子,自她进了薛府后,他的心里,便只能将心里的情愫藏起,将她敬之为大嫂。只是,这莫名动了情,从此心里便就念念不忘。情不知所起,一发而深。何况,大家从此远远近近地就住在一处,这要强制忘记,却也是难。
瑾怀不及绵忆这般通文墨,但自小儿,这些诗经文赋的,他也是熟读过的。听了绵忆的话儿,瑾怀就情不自禁地叹息了起来,他对绵恒道:“表哥,真正我心里羡慕你!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看来,表哥你是寻到了!我的良人,如今却也不知在哪里?”
绵恒听了,就看着他,想了一想,安慰道:“瑾怀,何须着急?只是你现今缘分未到而已。”
瑾怀听了,担心自己再往下说,真的会失了言,将心里待春碧的情意,都吐了出来。因也就苦涩道:“表哥,我信你的话。”
当下,绵忆和瑾怀也不争执了,各自吃粥。绵忆夹了几块咸菜,绵恒捡了一些卤肉,默默无声地吃了起来。待吃完了,绵恒就对他二人道:“好了。我的心里,却是惦记绵忆开的香料铺了,此刻,真的想快点过去看看。”
绵忆吃饱了,听了这话,也就站了起来,对绵恒道:“大哥,心里定会大吃一惊的!”
绵恒就笑:“吃惊?吃惊好!想你这样说,想必一切都是胸有成竹的!只是,从此以后,你就不练剑了么?”
绵忆听了,就对他道:“我师父待我极好。剑自然还要练的。不过,我还是有一些时间,可以腾挪出来,经营这铺子。”
绵恒就对他道:“绵忆,若你能兼顾,那自然再好不过。”
三人说着,也就出了厨房,出了秋爽斋,徐徐走到薛府外面,到了那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
话说,薛夫人听了素月的话,心里愈发生气。吃了早饭,因就叫端儿过去叫瑾怀过来。小禾儿听了,赶紧就过去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端儿就又回了来,说道:“夫人,少爷这会子并不在府里。听跟着少爷的小安子说,少爷这会子跟了表少爷二少爷到了街了!二少爷的铺子开张了,少爷只管跟着过去瞧瞧热闹呢!”
薛夫人听了,沉吟了半响,也就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儿。依她的性子,早想将春碧叫了来,好不好地,劈头盖脸地就将她训斥一顿的!但如今为了韬光养晦,为了赢得春碧的信任,她却是不能这样肆意为之了。不过这样,到底令薛夫人的心里气闷。她得意了四十几载,不想回了娘家,处处都败在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侄儿媳妇手里!其实,也不是败。不过是这赵春碧行事不要脸面。
薛夫人便压抑着气闷,对端儿道:“既他出去了,你也就不要寻了!这来回走动的,也是累。如今,这天儿也是愈发热了!我可不想你身上冒着一身臭汗,在我身边来回转悠!”
端儿听了,就对着薛夫人笑:“还是夫人体恤我!其实,若夫人真叫我去街上找,我却也不去呢!到底,那毒日头辣辣的,只晒着我要褪一层皮的!”薛夫人听了,倒不禁笑了。“真正,我也不会叫你去大街上!你虽然是个丫头,但到底是女孩子!如此抛头露面的,我可是不放心!纵要去寻,也只叫那几个小厮。”
端儿听了这话,口里也不禁笑了。因就对夫人道:“夫人,若叫他们几个去,依我说,还不如叫了我呢?”
薛夫人听了,就问:“此话怎说?”
端儿就笑:“夫人,你且不知,那小安子几个,既得了这个巧宗,这出了府,到了街上,这好不好的,自己是先喝上几杯,然后再去寻的!好几回子,我都看得透彻了!”
薛夫人听了,就疑惑问:“是这样么?怎么之前我竟是一点不知道?”
端儿就道:“夫人,其实我也是多嘴。小安子他们其实也好,但这润州城是出来名的酒乡。他们既到了这里,如何不想着法子的喝上几杯呢?”
薛夫人听了,也就不想和她多话了,因就对端儿道:“我看你真是无事。既如此,你就与我跑一趟腿。”薛夫人说着,指了指案几上的那一盘红豆酥,对她道:“你且将这红豆酥送了给大少奶奶那边去!”
端儿一听,心里未免有几分疑惑,因就问:“夫人,这红豆酥本是您最爱吃的么?如今为何要送了她哪里去?”这端儿因知道赵春碧偷了夫人的镯子,心里就颇有些瞧不起她了。哼!本来端儿待赵春碧还有几分好感的。这因这镯子一事,差点还连累了自个。这当得什么大少奶奶嘛!横竖薛府也是润州城内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怎么这大少奶奶的脸儿竟这么短,手也这样短呢?好不好的,竟偷起自家人的东西来!亏还是搜到了,这要是搜不到,她端儿可是要替夫人担多少的责!看不出,大少奶奶文文弱弱和蔼可亲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肚子里却藏了这么多坏水儿!
端儿想到这里,不觉浑身发凉。薛夫人见端儿立在那里,磨磨蹭蹭的,只是不想托了盘子过去。薛夫人知道缘由,便嘱咐她道:“你好歹就过去一趟,她也不将你怎么着!”小端儿听了,心里终于忍不住了,因就对薛夫人抱怨道:“我的好夫人,好太太!您怎么竟是这样好的一副菩萨心肠呢?真正,是那边的大少奶奶得罪了您!她不来对您磕头道歉,您倒还巴巴儿地赶着去巴结她讨好她?况您还是长辈!这天底下真的有这个理儿么?夫人,今儿我可说了,我不愿意去!”
薛夫人见端儿如此忠心,心里也很感叹。但到底要将赵春碧糊弄住了才行。薛夫人便正色道:“你这丫头,如今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过,你可知,她到底是薛府的大少奶奶!想她这样,想必也是一时的糊涂!这心里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端儿听了,只管摇着头道:“夫人,偷窃可是个大毛病!如今,大少奶奶只管窝在秋爽斋不出来,自然不知这府里上下对她的评价。”
薛夫人心里来了兴致,因就问端儿:“评价?你一向四处走动,你倒是给我说说!如今,这薛府的人都怎样评价她?”
端儿就叹:“反正,这说好的有,说歹的也有。有一拨人说大少奶奶是被人栽赃陷害了,也有一拨人说她就是存心偷盗,再无别个原因的。这来来回回的,一拨一拨的,只要聚在一处,总是争论个不休的。但纵意见不同,也只敢在底下议论,却是不敢叫这府上的正主儿听见半分。”
薛夫人就问:“正主儿?你说的可是府上的大少爷二少爷两个?”
那端儿听了,就道:“夫人,看来您是真的一点不知道!这些话,哪能让府上大少爷听见呢?这要听见了,活也不要做了。如今,人人可都瞧出来了,府上大少爷只是处处维护大少奶奶的!什么黑的白的,大少爷横竖是不管的,也是不问的!大少爷也就罢了,只是这些事让那边会舞枪弄剑的二少爷知道了,只怕要提了个剑,过来砍杀的!真正我也是不懂了,这府上的大少奶奶的确是有几分姿色,但这天底下的美人儿也不少,怎么大少爷竟是葫芦油闷了心,只是认定大少奶奶是无辜的呢?”
薛夫人见端儿说得絮絮叨叨儿的,也就道:“好了,你不用再往下说了。真正,说了又有何益?你还是听了我的话,
赶紧将这盘点心送过去吧。”
端儿就叹:“夫人回了娘家,怎地变得这样软弱了呢?难不成,咱们还要在这里变着法儿地讨好她不成?夫人,要是依了端儿的性子,好不好地,只管打道回金陵,也就完了!”
端儿想得简单,她哪里知道薛夫人心里藏着的事儿。薛夫人就道:“叫你去,你就去,给我磨磨唧唧的,说这些干什么?真正,我心里比你清楚。”
端儿听了,真的觉得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因就叹了口气,对薛夫人道:“好!端儿是个下人,夫人叫我过去,我岂有不过去的?”那端儿就捧了盘子,出了安宁堂,只管低着头往秋爽斋走。
待进了里头,就见了秋爽斋里新来的琥儿珀儿在外头洗头,互相撒着水儿玩,也无人管她们。端儿见她们愈发不像话,就忍不住问:“你们在洗头呢?怎么,素月姐姐呢?”
琥儿听了,就撅着嘴儿,将头往里伸了伸,说道:“她么,在屋子里睡觉呢?”
“睡觉?好好的天,怎么竟在屋子里睡觉呢?”
琥儿就笑:“如何不睡?昨晚她对我说,只是三更半夜地才上床睡的,也不知她到底干什么去了?一起来,呵欠就打个不停。因此,我和珀儿见了,便劝她去睡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