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起来像是笼子的地方,塞满了人。一整排十公尺以上的长廊,左右两边间隔地排着一个又一个像笼子一样的房间,条状的铁门上通电,以防牢房里的人触碰。
被塞在里面的其实不是人类,是各式各样的机器人,类人类外型的,劳工型的,家事型的,武装型的,一间间的牢房里都是像这样的机器人,或坐或立地挤在这个小空间里,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等待。
七月坐在其中一间牢房里的地板上,背靠着墙,闭着眼睛,似乎像在睡觉。安迪站在她的身边,这个房间就像其他牢笼一样,也挤满了各种机器人。房间角落有一部半个人高的充电机,从中间连出十数条电线,以供给所有的机器人使用。
虽然是个挤满机器人的牢房,但却异常地安静,几乎没有人说话,若有也只是低声的窃窃私语,四周除了充电机运转的隆隆低沈噪音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声音。
前一天晚上七月与安迪回来之后,就一直保持着像这样的状态。他们跟着蓝杰把彩虹及比利的身体送到机场去,紧急将两具机器人装箱送上返回地球的航天飞机。至于为什么要这么赶,当然是因为机器人坟场的人依然在后面紧追不舍。
驾车离开安德森的公寓时,蓝杰就发现有人追踪了,蓝杰紧急用车上的通讯系统打了个电话。“温特斯,快接起来,我是蓝杰。”他手握方向盘,一边注意着照后镜,一边对着通话器大吼。
“吵什么呀!蓝,你知道现在地球几点吗?”过了三秒钟,头发凌乱,睡眼惺忪的温特斯的脸出现在小小的屏幕上。“是凌晨五点,我三点才睡的,你知道吗?”
“谁管你那里几点,你这个夜猫子。”蓝杰采下油门,车子呼地一声往前冲:“你快帮我联络伊机场的人,问他们现在有没有开往地球的航班。如果有的话,快帮我订两个位子。”
“你要回来了?这么赶?”温特斯看来还没清醒,揉揉眼睛说。
“谁说我要回来了?我是要订两个行李舱的位子。”
“行李舱?这么说,你抓到她了?”温特斯终于会意过来,不禁欣喜地说:“太好了!可是,干嘛要两个位子?”
“你动作快点,其他的我晚一点再跟你解释。”蓝杰说,同时注意到确实有车子在跟着他们,不过似乎并没有要攻击的打算。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真是的,把别人挖起来还这么凶…”温特斯一边抱怨着,一边开始与伊机场的人联络。
不到十分钟的车程,他们就到达伊机场了。机场是二十四小时开放,刚好遇上晚上十一点要出发往地球的航班。当三人扛着彩虹及比利的身体进入机场时,温特斯已经跟机场人员交涉完毕。
不知道温特斯究竟怎么跟他们怎么说的,总之机场人员戒慎恐惧地将他们迎进海关,手忙脚乱地把两具机器人装箱,准备送上航天飞机的行李舱。就在蓝杰等人进入海关之后,大约十多个身穿黑衣的家伙也进入机场大厅,在蓝杰急着将机器人送上航天飞机时,那群人只是远远地站在大厅的一角看着,并没有做出干预的举动,但光是他们的现身,就已经让机场人员够紧张了。
十一点整航天飞机准时起飞,蓝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后来随即发现,那些黑衣人的目标并不是被他从机器人坟场带走的彩虹,而是七月与安迪。
在三人走出海关之后,一群人马上靠近。“七月小姐,安迪先生,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其中一个似乎是带头的男人问道,他有张方形的脸孔,双眼像缺氧一样向前暴凸。
安迪面无表情,但七月却露出一个体谅般的微笑:“辛苦你了,法斯特(FasteR)。”
“你们要回去那里?”蓝杰有些诧异地问。
“后会有期了,蓝杰。”七月说。
“再见,蓝杰。”安迪这回对他微微一笑。
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七月与安迪离开了伊机场大厅。叫做法斯特的凸眼男看了蓝杰一眼:“哈迪特先生,既然已经出了海关,我们就没办法了。不过要是下次你敢再惹我们机器人坟场,布鲁诺老大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的。”
被带回机器人坟场之后,七月与安迪随即被丢进牢房里,他们一直呈现像是在休息的状态,保持不动的姿势,直到空中的两个太阳再度升起。
七月忽然睁开眼睛,朦胧的眼神让人觉得她似乎还没有醒过来。她看看房间里的众多机器人,他们也沉默地回望着她,整个房间都环绕着一股好奇的气氛,似乎都对前天晚上两个人的经历感兴趣,但却没有人敢说出口。
七月转头看着站在她身旁的安迪。“安迪,你会作梦吗?”
安迪摇头:“没有,我不会作梦的。”
“说得也是。”七月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头,她老是忘记安迪从头到脚都是个机器人,不可能会作梦的。
“怎么,你是做了什么梦吗?”安迪一如往常温和地问道。
“嗯。”七月点头:“我梦见下雨。”
“下雨?”
“对,轻飘飘的雨,像雾一样在空中飘,风一吹就散了一样的雨,落在衣服上,会凝结成一颗一颗的水珠。”
“这个星球,不会下雨。”一个显然是武装机器人的家伙忽然插嘴。
可能是因为房间太过安静了,七月与安迪不算大的音量都被听得很清楚,等注意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机器人都看着他们,仔细聆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知道,汉克(Hank)。”七月看着汉克。他是个身材魁梧的机器人,原本应该是类人类的外表,但他的下巴,一只手臂,两条小腿却都是银灰色金属外露的样子,而且颜色,款式都不一样,看来应该是坏了之后临时找零件拼凑而成的。
“而且机器人不会作梦。”汉克又说。
“那当然,可是七月是不一样的,不是吗?”管家型的机器人苏珊(SUsan)说。
“没有什么不一样呀!苏珊。”七月说:“我也不过是人工的产物,就像你们一样。”
“我做过梦呢!”忽然一个声音说,也是一个武装机器人,但全身残破的程度比汉克更为严重,脸有一半没有皮肤,代替失去的右手的是一把外露的机关枪。“那应该是梦,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到过那种地方。”
“这不可能,席德(Sid)。”汉克斩钉截铁地说:“机器人不可能作梦的。”
“是真的,我曾经看见我所没有体验过的记忆,而且事后我去做过检查,计算机还好好的没有坏掉。”席德认真地反驳。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梦见了什么?”安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