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跟林琳的电话联系都很开心，两个人的话题络绎不绝，涉及的内容也很孩子气，不过也难怪，林雪和林琳还那么年轻，林琳还替姐姐加油，等候姐姐高考金榜题名的好消息，林雪鼓励林琳家里的日子是比以往要艰难，在学校住宿就安心地学习，有时间就回家看妈妈，还有，也快中考了，要努力学习。
林雪知道妹妹是个贪玩的人，也多次在电话里听妈妈说林琳又犯了校规又不去上课。
而林雪不对林琳过多的责怪，知道林琳是个自尊心强的人，只是告诉她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记得我们会担心她，不要随便开什么玩笑，上次林琳在空间里发的说说：“失踪计划又泡汤了”，把林雪吓得几天都吃不好饭。
时间总是会偷走一些东西，或是青春，或是性情，林琳就越来越不想向姐姐袒露自己的心声，那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深深地埋在她心里的东西。
后来两姐妹渐渐就断了联系，林雪一直以为是大家的学习都很忙。却不知，在自己刚上高中，老林又去赌博之后，林琳就辍学离开了家。
一个月前已经回了一趟家，本来打算这次周末不回去的，但是妈妈打电话来，说一个人在家半夜很想念，于是林雪就回来了。
时间竟过得那么快呀，林雪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学习压力恐怕也很大，看周末都过去几个了，都没回来过一次，就看得出来。
五点多，还没进家门，林妈妈就在外面喊起来，“我家雪儿可回来了！”。
瞧她手舞足蹈的样子，与她瞬间年来的模样这样不搭，真叫人心疼。
才一个多月没见，此刻的见面竟让母亲像个孩子一样忘记了之前那么沉重的苦痛与折磨，林雪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流出来，在纯白色的校服凶前有了难看的形状。
吸了吸鼻涕，抖抖肩膀，林雪朝远处家的方向发出呼喊的地方大步迈去。
黄昏只是刚来临，眼前的老房子却有了衰老的色彩，可能是春天夜晚来得比较早，是暮色染的。还是往事映衬成这样的。
尽管家里已经过得很平淡，林妈妈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常在厨房活动，随便捡的罐头就是一顿饭。今天厨房里显得异常得亮白，母亲脸上的皱纹也因为笑得太过而加深了好多。
饭桌前三四个好菜，林妈妈说学校饭菜没有家里的好吃，尽叫林雪多吃点多吃点。
在看林雪大口吃饭的时候就不禁地落泪。
妈妈，你怎么哭了，是林琳发生什么事了吗？林雪放下碗筷破口而问。
没有，不是。林雪母亲用手不停地抹干眼泪，眼睛瞬间变得通红通红的。
昨天接到你舅舅的电话，说慧儿不读书了，已经独自一人跟着几个朋友到外地去打工了。
慧儿是林雪舅舅的女儿，比林琳小一岁，林琳在读初三，慧儿现在应该是正在读初二。
在学校的时候，慧儿就不听话，经常旷课，跟她妈妈要钱要得很凶，上网上出了瘾。
主要，又不知在外面认识了些什么人，问她又说是正规的朋友，可是都是小小年纪不上学的，能正规吗。
慧儿啊，天天和家里吵，也不知怎么的，好好的一个女孩就变成了这样，小的时候多乖啊，现在都目无尊长了，想想心里就发寒，也不知道她妈妈心里有多么艰难啊。
可是在这么落后的村子，村子里有小学，镇上办有初中，镇上环境虽然比村里好很多，交通很多方面都方便很多，可是学校里的风气依旧差的要命，在学生里头，抽烟的，打架的，上网的，占大多数，像林雪这种三好学生有，但也不多。小学是乖学生的，上了初中也很容易沾染社会习气，变得不伦不类，学生不像学生，社会青年不像社会青年的。
林雪妈妈对慧儿的事了如指掌，一一说给林雪知道。
妈妈，你也不用太伤心，舅舅和舅妈会好好教慧儿的。
刚读初二就不读了，是有点小，至少初中得毕业呀。可是，这对于慧儿来说，未尝又不是好事，有些事情，她自己经历了就会知道是什么滋味。像我们读书就得从书本上获取知识，而慧儿她们，喜欢到社会上去，获取知识的方式及靠自己的经验，效果是一样的，只是方法和途径不一样而已。
雪，你会这样想就好，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啊。林雪母亲说完这句话就又想哭起来，林雪母亲真是一个泪点低的人。
其实林雪也是一个泪点低的人，只是大多时候，林雪都不愿意随便哭，用力锁住了眼泪。
可是林雪并不知道，妈妈讲得并不是什么舅舅的女儿，讲得就是自己的妹妹林琳。
上个星期你姑婆回来过，那时你在上课，我想告诉你，可你姑婆不肯，说现在准备高考，备考紧张麻烦事儿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你插手家里的事了，所以啊，没有人敢打电话给你。
那天扫完墓，你姑婆在坟前问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然后啊，乡亲父老就都哭了。
说完这些，母亲就用衣袖抹眼角的泪水。林雪看得心又凉又疼的。
谁给林雪打电话我就跟谁没完。这是姑婆当时的原话。
林雪想象姑婆说这句话时的动作神态，心里充满了委屈，是啊，已经三个多月没给她打电话了，也并不知她过得快不快乐，竟然不知道有那么久了，真粗心，可是我真想她。林雪心里潮起潮又落。
有空就给她打个电话。母亲轻轻的一句话重重的打在林雪的心头上。
暗自鄙夷，真的有那么忙吗，到底是在为那些曾经帮助过自己的而现在还无以回报的人感到愧疚无力，还是表面的空虚忙碌只是一种躲避自己，害怕掀起往事的借口。林雪不知道。
床上的春装是给林雪准备的，春天已经早就来了，村里的庄稼已经发起苗来，鸟叫声也多了，可心里面的一切还是有点破败的样子，并没有很多的生气。
其实她早就可以不用做这些事了，这些事林妈妈会做，妈妈不在身边，林雪是农村里的孩子，早当家，完全有能力把自己照顾好，她快六十岁的人了，来回奔跑还要惦记着林雪，一直念着，像时间冬春更替，日夜交换一样，从未间断。
而林雪感觉，一直故意忘记，偶尔假装记起。
林雪姑婆悌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到隔壁龙溪村的，嫁过去的时候还只是17岁，在当时的时代来说，不算早的了，而且，那时家里也是贫穷。
嫁过去的时候，悌妹丈夫还在当兵，幸好人上进，在部队里磨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悌妹也带着他们幼小的女儿在部队里一起吃苦，部队走哪儿就跟哪儿，过得也很苦。
现在好了，熬过了头，悌妹丈夫也当了大官，早几年就买了两百多平方，价值一百多万的豪宅，在当时来说已经很豪牌的了。
林雪有四个姑婆，每个现在生活都一般般，姑婆弟弟也就是林雪的爷爷在林雪六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之后其他三个姑婆就很少与娘家来往，可以说是断了联系，也就只有悌妹在清明或者过年过节的时候经常回来看看，而且平时真的帮助很多，无论是对林雪的爸爸，还是对林雪几兄妹，关心有加。
在像龙溪村这样的小村子里，应了俗话，嫁出去的人如泼出去的水，林悌妹是嫁出去几十年的人了，娘家的事她可以不管那么多，她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儿女，还是三岁孩子的奶奶了，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心里装下了他们，还留着一大片空间给林雪家。
林家人犯过错，三个侄子都丢了她老人家的脸，失望痛苦之后还坚持庇护者林雪。这需要成为怎样一个坚强的女人才能如此博爱。
可是只是想到深夜里姑婆为父亲而痛苦又不敢让婆家知道时，林雪眼里尽是姑婆的软弱，无助，失望。想想，林雪眼睛就蒙上了雾。
夜来了，雾是该下下来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必须为另外一些人无休止地付出，上代人已经让人看清了很多东西，一个老实但盲目的人的愚昧，一个没有知识的村庄的落后，还有一个又一个实实在在的烂摊子，所以有思想的人不要在乎的人成为只会犯错的人，不要走上代人的路，那已经是赤果果的悲痛的教训。
林雪想着想着，就突然很坚定的样子，自己绝不走父辈的老路，自己要有出息，不要让姑婆失望。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眼角还有浅浅的泪，嘴角却是轻轻地弧度。
夜深了，林雪母亲偷偷地帮熟睡的女儿拉上了被子，对窗户双手合十，久久没走。
看着眼前的老人真的佝偻了的背，虽然没有见过雪，但是耳边一寸又一寸的银丝就跟雪一样亮白，时时刻刻都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这样的夜里，无情地刺痛林雪的神经。
林雪假装翻转过身，背对着母亲，枕头被吧嗒吧嗒的眼泪打湿了一大块，越来越大。
夜真的很深了，门口的狗都不吠了，耷拉着脑袋，静静得听着村子呼吸的声音，时而急促，时而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