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707客机飞临香港启德机场,单小清赶忙把脸贴近舷窗。
听说启德机场,是全世界最危险的十大空港之一。三面环山,一面朝海,地处闹市,且起降跑道在两山口之间。加之气候恶劣,常受大雾、低云层及台风影响,跑道也不够长。
看起来启德机场当年的设计者,把从这里起降的飞机驾驶员,个个都当成一级飞行师了。因为只要有一位二流飞行员一着不慎,便会把地面上百条生命送入火海。或者私自带着本机乘客直赴伶仃洋龙宫,去品尝龙五爷的海黄包子了。
出于领略飞机降落时惊险过程的目的,女大学生单小清,特意从一溜五位同行者中,挑了张临窗的座位,并且把视线投向窗外。
只可惜她艳福不浅,并没有目睹到飞机降落时,翼掠崇岭的惊险场面,飞机便已经在一阵较重的颤抖和后座力中,沙沙着地了。
“小敏,到港了。”
见二外孙女扔在注意窗外,坐在一旁的外公吕光韬,轻声提醒一句。便在另一侧座位上的菲律宾女佣阿珍小姐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偕同不远处的私人秘书阿琴小姐,和大外孙女叶文静,一行五人汇入人流,来到空港出口处。
这地方接机者众多,男女老少,把出口处簇拥成一溜甬道。不少人还举着所接客人名字的牌子。光韬老人漠然视之,自顾领着四位女郎,穿过人流,来到不远处的停车场边。但见一位贵妇带着随从,旁若无人得伫立那边。当其目睹到光韬等人抵近时,这才跨前数步,走到老人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尔后轻启红唇,软语轻吟:“爹地您好,一路上辛苦的啦。”
小清姑娘听得出,这位应当是她舅妈的女人,讲的是带广东味的普通话。看起来她老家肯定是广东人。
也不知外公应了句什么,随之转身呼唤她:“小清,过来,这是你舅妈。”
叶文静此前已来过香港,跟这位舅妈很是熟悉,用不着外公介绍,此时也不敢怠慢,跟小清双双上前,向舅妈欠着吟道:“舅妈!”“舅妈您好!”
贵妇人安妮,却没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两位远道而来的外甥女身上,象征性地启齿一笑,颔首以应。随之转身向公爹解释:“爹地呀!拨龄临时有事,没能来接您的啦。他让我告诉您,晚上他一定过来陪您吃晚餐,也给两位外甥女洗尘的啦!”
“已经是一家人了,不必客套。”吕光韬跻眉一展,略作沉吟,又吩咐一声:“嗨,不错,你倒要提醒一下伯龄,晚上务必要来我这边一下,我有话要说!”
贵妇人仿佛怔了一下,下意识溜一眼面前两位外甥女,随之又保持住满面春风。
女大学生单小清,则不失时机地暗自打量着面前这位,雍容富贵中不失矜持傲气的丰满女人。
她,头戴白色宽边绸质遮阳帽。着一袭浅色裙装,敞开的衣领中,一条硕大的钻石项链,从白净的脖颈,一直垂挂到丰满的胸间。
还算丰盈的身姿上,披罩着一袭白底红面大斗篷,显得极有气派。
早在南都的时候,外公曾特意向单小清介绍过这位贵妇人。
说她出身豪门,自幼接受过良好的天朝传统的道德教育。是一位典型的恪守妇道,在娘家不失为淑女名媛,嫁到夫家又十足一位相夫教子、足不出户的贤妻良母形象!
加之出嫁前,其父因病不治。她是带着父亲的部分遗产,嫁到吕家来的,故而在吕家享有较高的威望。
倒霉的是她的夫君吕伯龄,要学历有学历,要人品有人品,事业也可为一帆风顺、如日中天。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在西方生活了十来年,养成了对私生活比较随便的……也不能说坏毛病,免得两方人家不高兴。那就说“生活特点”吧。
说白了,也就是吕伯龄总经理很喜欢玩女人,常常弄出些绯闻艳说,黄色笑话传到安妮小姐耳朵里,连他的尚未出阁的准夫人,都觉得丢人。因之还曾哭哭啼啼的找过她母亲,意思是她不想嫁给那个乱嫖女人的不如意郎君。
年近六旬的老妇女,爱怜地望着鼻流满面的小女儿。沉吟半晌才叹气,说富贵人家的阔太太,闺房中没有一个不是苦命的。
如今有钱的男人太多三爱好:赌博、吸毒、嫖女人。你想挑过什么样的男人嫁过去?
安妮小姐闻言心里凉了半截,她知道,赌博的人往往赌得倾家荡产,跳楼自杀的人不在少数。吸毒的人更加不能碰,且不说万贯家财也能被他吸得精光。即便有钱吸得起,也终会吸坏身子一命呜呼。
看起来有钱男人的三大“爱好”,还是选花心丈夫比较“可靠”。
于是,安妮小姐只好抹尽眼泪,身披婚纱嫁到夫家,做了吕伯龄的新娘。
不过,安妮小姐颇有心计,新婚不久,便跟风流丈夫“约法三章”:你可以再外面逢场作戏,偶尔找些个女孩儿取乐,解解馋。但绝不准养情妇、包二奶,做长相守!也就是说真正的感情,必须放在我这个原配夫人身上!
按说这条件不算“苛刻”,甚至还挺有人情味的。因为有些男人三天不吃饭可以,咬咬牙提一提也就过去了。可是,你让他三天不玩女人,他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憋得慌。所谓“家花没有野花香”,说的也就是儿女欢情场中,风流男人的一种心态。
不过,野花再香也难成正果,关键在于要让男人“家花”的特别关注。这就是富家小姐,跟风流夫君新婚约定的缘由所在。
一开始,吕伯龄总经济也确实被新婚娇妻深明男人“苦衷”,同意放他常常去爱河涉足“尝鲜”的“大义”,所感动。同时也在妻子近乎明察秋毫的精明目光下,“遵章守纪”,可以和临时相中的女人及时行乐,数度风流,却不敢跟任何一位哪怕貌可羞花、艳能闭月的美女如胶似漆,长相厮守。
只可惜好景不长,吕伯龄“墨守陈规”没几年,温柔乡中便遇上了田欣这位床上尤物、色中“知音”。田欣那曲线起伏的魔鬼般的身材,红润娇嫩的玫瑰色的脸蛋,以及她那烈火一样狂热的床上激情!很快就把当属情场高手的吕伯龄,迷得神魂颠倒、情痴意乱,早把跟娇妻的“新婚约定”,忘得一干二净。
于是乎,够豪宅,筑爱巢,用时装、金银和金钱,把小尤物从里到外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再也舍不得让自己怀中的美人鱼,落到别的馋猫嘴里了。
他在外面一头栽在“野花”香怀里没法醒悟,却把家里的“家花”安妮夫人晾在一边。时间一长,原配夫人难免不觉察端倪。在历经打探“顾虑成真”之后,安妮夫人心里的那个恨啊!简直恨得牙痒,气得七窍生烟!
但是,大家闺秀,不乏的就是涵功夫。贵妇人没像一般女人那样,跟花心丈夫大吵大闹。而是一如既往,继续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当她的“傻夫人”。暗地里却不惜重金雇佣私人侦探,对擅越底线的风流丈夫,来了个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控。
那帮侦探在金钱诱惑下,又借助现代高科技手段,个顶个都是神通广大的国际级警察。没多久,吕伯龄所精心打造的藏娇金屋,很快便在安妮夫人的目光下暴露无遗。
安妮夫人仍旧不动声色,继续在丈夫面前装聋作哑。背地里却指派人召来一帮流氓、地痞社会小混混,对花心丈夫寻欢作乐的风流之所,搞了一场突然袭击。
那帮素往都是靠打砸欺诈混饭吃的小混混,面对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诱人钞票,又有个腰缠万贯的亿万富姐撑腰,哪有不卖力的道理。于是乎,斧头棍棒一齐下,打吕大经理精心为田小美人打造的做爱爱巢,砸碎得连找块巴掌大的玻璃片,都费难。
而面对那位吓得花容失色,浑身筛糠,只知道蹲在墙根抹眼泪的,于安妮而言,实属迷住自己丈夫的小妖精。贵夫人却严令小混混不准伤害起半跟手指头。看起来这位大家闺秀不仅极富涵养功夫,而且深明大义。她知道在那些恣情纵然的荒唐男人的魔爪下,被玩弄、被蹂躏的女孩,其实都是些男人的玩物可怜的牺牲品。
从某种意义上看,她——贵夫人安妮,和平民女孩田欣,全都是吕伯龄纵欲无度、情海无垠的牺牲品,不过是角色不同而已!
谁也闹不清贵夫人安妮的这套,丈夫面前装聋作哑,背地里却对他的爱巢穷追猛砸的“绝招”,是从她母亲那边“观摩”而来的“家教”成果,还是她自己无师自通的“发明创造”反正她把色胆包天的吕伯龄,整治得既焦头烂额,又打掉牙齿往肚里咽——有苦没处说。毕竟自己耐不住诱惑,踏过了妻子的风流底线,现在他在你面前表现出无故,你能拿他怎么着。只好自认倒霉,好言安抚心上人,重新出资另筑爱巢、再修金屋。
只可惜好景不长,金屋藏娇的风流生活没多久,便又在侦探们的“密境追踪”下原形毕露。于是如法炮制,新一轮打击在劫难逃!
几年下来,吕大经理和田小美人寻欢作乐的逍遥宫,修了一处又一处,却没有一处不在小混混们的棍棒下化为齑粉。
终于,在吃足苦头又没处伸冤的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吕伯龄在妻子面前彻底败下阵来。他“理智”地将田欣转移去了内地。自己时不时也跨过罗湖桥,跟老相好“老调重弹”,旧梦重温。
安妮小姐一方面鞭长莫及,罗湖桥那边毕竟不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另一方便也是更主要的,还是由于田欣去了内地,毕竟与吕伯龄距离拉远了,风流丈夫一般来说,还能做到“常回家看看”。贵夫人深知箍紧必炸的道理,也就懒得再去管花心丈夫风月场中的那点儿破事了。
要命的是,这位吕大经理再精明,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田欣派到南都来。结果让江滔那小子横插一腿,做了他的情敌,还和单小清、叶文静共同上演了一场三角恋。
深知田欣出身来龙去脉的小清姑娘,几乎从她一踏上香港,目睹到舅妈安妮的那一刻起,就把审度的目光,投落在那位贵夫人身上。她想知道,舅舅的妻子跟她的情人,到底有什么两样。
漂亮女人观看其他女性有一通病,那就是:其他所有女性只要不是太难看,模样便都差不多。而且,都长得不及自己更能吸引别人眼球。此乃年轻美貌女人的“色盲”也。
在小清姑娘眼中,舅妈安妮虽说仪态比较矜持,甚至有点傲慢。却也生得体态丰盈,肤色白净,模样和田欣不相上下。
至于田欣那丰满的胸脯,浑圆的臀部,和那双足另男人心动神迷的会说话的大眼睛。原本都是打开男人心扉的金钥匙。可惜此刻到了小清小姐眼中,却被“统一”成了肥胖女人的特征,和两只只会翻白眼的“呆眼”。
公平地说,此刻站在老人面前,正在跟公爹说话的安妮夫人,虽不能算难看。但圆脸庞、胖体态,腰身上下辩不出三围特征。眼睛虽说也是长圆形的,但黑珠没有田欣那么大,也就彰显不出那般水灵,缺乏一股慑人心魄的灵气和神韵。充其量也就一位相貌平平的普通女人。之所以能使目击者产生长得“还算漂亮”的感觉,不过是经过精心打扮所产生的“视觉效果”。
引人注目的美丽女人有两种,一种是天生丽质、天生就美丽的女人;一种是经过化妆打扮而变得姿容艳丽,变得美丽的女人。贵夫人安妮,当属后者。
当下,安妮面显微笑,摆摆手做了个请公爹上车的手势。身后那位显然是车夫的男人,快步过来,拎起单小清拖过来的行李箱,就往不远处一辆大型房车走过去。
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辆高级轿车,便鱼贯驶出停车场,开上市内高速路,最后驰骋在漫坡起伏,青黛成峦的香炉峰草坪山林间。
小清她们一行五人,全都坐在外公那辆经过特别改装的大型房车中。姑娘坐在车夫旁边的副驾位置上,时或用欣赏的目光,观望着前面独自驾驶一辆敞篷高级跑车,象征性地起着引路开道作用的舅妈——安妮女士的背影。
但见她头戴白色宽边遮阳帽,披一袭色彩鲜艳的红色斗篷,开的又是淡绿色高级敞篷跑车。及至开进扯旗山峦,竟如同一团显目的火炬,轻快飘飞在苍翠欲滴的花团锦簇之上。
扯旗山又名太平山,亦称香炉峰。西方人给它按了个极富西方色彩的名字——维多利亚山。主峰高554米,为港岛之最。香港吕氏集团创始人——吕光韬董事长的私人住宅,就坐在在靠近主峰的山鞍部。
几乎就在小车开进别墅区的一瞬间,年轻貌美的小清姑娘,便被眼前这派美丽如画的迷人景色,给惊奇得失口欢叫起来:“啊!这景色太迷人了!”
“小姐,您是第一次来香港吧?”
这是小车司机不失关注的问话。
“你?”姑娘转过异样的目光,“也是从主体来的?”
“是的,我的祖籍也是南都人。”司机换了个排挡继续说:“老董事长要从内地来的,所以,他身边的人除了一位菲律宾女佣,用的也全是主体人。”
单小清未曾答话,下意识转过身去,回顾着半隔断的中舱,外公吕光韬老人和菲佣阿珍小姐,双双依偎在一张特别宽大松软的沙发椅中。俨然一副情侣相伴的模样。
女大学生本能地吁了口气,回想起在南都九华山老家时,姐姐叶文静曾私下跟她说过,外公和菲律宾女佣之间的关系,肯定超出了一般主人和仆人的关系范畴。
单小清当时觉得难以接受,也不可置信。因为在她看来,外公是一位德高望重,令人尊敬的长者,不会做这种用自己年近八旬,几近干枯的躯体,去占有一位芳龄二十来岁,正值花样年华的妙龄少女这类荒唐的、甚至当属缺德的事情。
然而,当她此刻亲眼目击到菲佣阿珍亲昵依偎在外公身旁,一副年少女孩向情人撒娇模样。细心地嗑剥开葵花籽,尔后用尖尖的手头,把里面的仁送到外公口中。不时还附在主人耳旁,说上一两句悄悄话,引得外公哂笑频频。
单小清因此断定,即便菲佣真的委身外公,也是她自愿所为。不是有不少西方女孩,为了金钱、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出卖自己青春年少的曼妙玉体吗。看起来对面那位身材高挑、相貌还算清秀的菲律宾姑娘,走的也是“卖春”一路。她和外公,一个得的是多金老财的黄金白银;一个得的是青春少女的玉体柔怀。两位各揣私欲的老少和少妇,存在着共同的利益互动的对价关系。
原本就对金钱、对财富不感兴趣的在校女大学生,刹时对菲佣的行业产生了反感。幸亏这时安妮驾驶的跑车,已经开进一处围墙特别高大的院落。
小清一行乘坐的房车赶到朝东的大院门口,见全自动高级栅栏门,仍在缓缓的开启之中。一位身着制服的保安伫立在岗亭前,迎候着远道归来的老董事长。
房车开进院门,迎面是一条草坪中不算太短且平坦宽阔的水泥通道,直通一座坐西朝东的三层洋房门前。
单小清还看到偌大的大院草坪上,除了偶尔兀现数株剪修极为整洁的名贵花木之外,还可以看到网球场,游泳池之类的建筑。
几位年轻女郎簇拥着吕光韬老人,跨过高高的多节台阶,步入别墅的底层大厅。放眼望去,但见宽敞的大厅装饰的主色调,为黄色。除了少数桌椅为红褐色之外,其它诸如墙壁涂层、沙发面料,乃至黑色大理石地板之间的嵌条,全都是棕黄、明黄甚至金黄色调。
在色彩的王国里,红色,表现了热情、奔放;绿色展示出勃勃生机;白色给人以淡雅、清纯;黑色,意味着庄严、凝重;粉色,展示出素净、娇柔。唯独黄色最能体现的是:华丽、尊贵的贵族气派!
看布局,底层大厅兼做客厅,也是主人举办各种活动的聚会之处。大厅最里边筑一石栏平台,作为左、右两道扶梯的缓冲台。也可在举办派对时当主持台使用。小清心想。
吕光韬一行人迤逦来到平台下,老人被安置两张并行放置的大沙发,在其中一张坐下来。一阵上水献茶之类的忙碌安静之后,安妮夫人走上前来道别,她的语音已久轻飘得有点发嗲:“爹地呀,我到那边去了!伯龄马上就要回来的啦。”
“好的。”
原本着一身西装旅行,此时已经换上绸质对襟中式衣衫的吕光韬老人,抬抬手笔吩咐道:“晚上叫伯龄早点过来,一家人吃顿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