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放,七彩霓虹,拨雨般弹动着不夜城的璀璨、大都市的辉煌!
黑色林肯,离开如火龙奔腾的车河,驶上另一条街区。开进一座离九龙公园不远的小花园中,停在一群红色建筑物的主楼前。
主楼楼层并不很高,上下四层。进伸却很大。而且,从墙体贴面砖到屋顶琉璃瓦,一律都以红色为主调,孤儿外界有人美其名曰:红楼!
花园入口处的拱形门楼上,霓虹灯管萦绕出:紫丁香花园五块草书。而红楼大门一侧,则悬挂着一块:丁香园娱乐、休闲公司的木牌。
林肯轿车平稳停靠在红楼大门前的水泥甬道上。外侧花园中,游客们三三两两地游弋在绿簇中、夜色下、草坪上;内侧红楼内,轻歌袅袅,曼舞升平,嫣红色灯光极其迷人。
车门开处,吕氏集团新任董事长吕伯龄钻出车厢。信手将车钥匙递给快步迎上来的白衣侍者。他是公司接待员,由他将轿车泊进停车场。
吕伯龄信手理了理领带,款步朝红楼大门口走去。这时,台阶上跳下一位身着墨绿制服的女领班,笑脸迷迷地迎了上来:“吕总!好长时间没见您大驾光临了!刚才,我已经电话通知了坚哥,说您来了,他马上会下楼来接您的!”
“噢。”吕伯龄随口应了一声,踏上台阶,步入大堂。但见一大群红男绿女,成双捉对,舞姿翩翩,陶醉在委婉如流水涓涓、迷离似微燕初染的红艳灯光之中!
女领班陪同客人刚及至吧台,楼梯那边便急匆匆过来一位中年男子。见到伯龄老远便伸出双手,热情招呼:“哎呀!大哥,来时先打只电话嘛,我好下楼接您呀!”
来者是这家娱乐公司总经理,名叫吴坚。吕伯龄儿时的邻居加伙伴,也就所谓“发小”吧。
吕伯龄也即是当年的福员,让干爹带进吕家的高堂深院之后,两伙伴曾经愤慨若干年月。直至吕伯龄学成归来,当上吕氏集团的总经理,吴坚才找上门来,重修旧好!
“嗯,不用客气,我心里很烦,只想过来随便坐坐。”
董事长随口应了一句,便被吴经理迎上二楼。走进最南端一间小巧、精致的客房。
房间被一组山水屏风隔成内、外两室。内室依稀可见一张双人床,闭路电视,盆景花木等一应雅致布设。
外间置一方桌,几把钢制小椅。待心事重重的吕伯龄坐定,吴总问:“大哥,喝点什么?”
“白的。”吕博士伸个懒腰,皱紧眉头说,“心烦得很,借酒浇愁吧!”
经理心领神会,逃出对讲机如此这般吩咐一通。工夫不大,侍者送来一道中、两套餐,一瓶路易十六,几只酒盅,一应时鲜瓜果、饮品。女领班又献上两位年轻美艳的陪酒美女。
一切都井井有条,熟门熟道,看起来吕伯龄董事长,应当是这家娱乐城的常客。
其实,何止是常客,吕伯龄还是这家公司的实际投资方,是丁香园的真正主人呢。
当年,在他由铝价阔少,一路顺风,荣登吕氏集团总经理宝座,享受着荣华富贵生活之际。他这位儿时伙伴却时乘运蹇,生活得不尽人意,三十多岁依旧孜然一身。
一天,他哆嗦着摸进吕氏集团经理室房门,一席长谈唤起吕伯龄儿时记忆。他发现吴坚固然贫困,社会上不良气息却沾染很少。同时,吕伯龄也想找个值得信赖的知己,开发自己的实业,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他便购房置地,创办了这家娱乐公司,交由吴坚打理。
十几年下来,穷光蛋吴坚也赚足了钞票,跻身上流社会。
作为雪中送炭、旱降甘霖的吕伯龄当初言明,红利厚薄他并不计较,但这地方必须有他肚里的逍遥空间。
他的青年时代,在西方上流社会的群体度过。西方人那种开放、自由、尽情地享受人生欢乐的生活信条,在他的心灵已刻下深深烙印。
大概从他读硕士时候起,他的身边就从来缺少过女人。之后,他硕士、博士一共读了四五年,女友、情人也是挨了一任又一任,却没有一位有幸能和他真的结婚。
他喜欢西方女郎姣容的艳丽;身姿的丰满、肌肤的红腻、性情的开朗。甚至,喜欢她们火一般炽烈的床上欢情。却对她们拥有跟男人同等的权利——热衷追逐多个情人的作派,不敢苟同。
也就是说,在他——天朝人的一般理念中,男人可以追逐不同女性以求新鲜、刺激,而自己的女人只能为自己所有,不得被其他男人“玷污”。
他——吕伯龄是天朝人,骨髓深处扎的是天朝根!
回到香港之后,父亲便为他在商界同仁中,寻得一位门当户对的天朝女人——安妮。
自幼饱受天朝传统文化思想熏陶的安妮小姐、性情温和、恪守妇道、相夫教子、足不出户。深的吕伯龄敬爱!
但敬爱归敬爱,爱夫人不等于他就不喜爱其她女人。长年累月受西方文化思想熏陶,令一位追求自身价值、追求自我享乐的意识,根深蒂固地存在在他的心灵深处。
他对自己被天朝男人“统称”为“屋里人”的妻子的概念是:妻子是丈夫的私家花园,无论当初“众里寻她”时多么显得百艳争奇,欣赏久了,也会失去新鲜。只有在自己闲暇之余,身边又无奇香异艳可供追逐,于是便去“后花园”中消遣消遣。
进!可尽夫君之道!退!可解不时之饥!
从另一角度说,他又是一位接受过良好高等教育的男人。对自己人生的品格定位,他崇尚的是一套“四部”主义:
一不杀生,凡是生命都是美好的、顽强的、值得欣赏和尊重的!
正是那些为了自身存在而竭力拼搏的生命体,丰富了自然界的绚丽多姿,推动了人类社会的历史进程!
二不涉足黑社会,自己无论多少财产,多大势力,都不能介入黑社会!
因为“黑社会”并不以现实社会的现行法律为“准绳”,最终将无法得到人类文明社会的认可和接纳!
三不吸毒品。他认为,毒品是残害、吞噬和毁天生命的恶魔!沾上它,便是把自己推向了死亡,推进了地狱!
四不赌博。他觉得,赌博是人的私欲走向极端膨胀的强力酵素。人,将会在损害他人,满足自己的恶性循环中,最终毁灭自己!
既然吕博士用如此之多的“四部”,来规范自己的行为举止。那么,他总得要有些业余爱好,来丰富自己的生活内容吧。
有,听音乐,看影视,欣赏各类艺术品他都不外行。其中包括“采野花”玩女人,他也熟门熟道。
前面说过,安妮和他结婚之初,便跟他“约法三章”。他可以和一些偶尔相识的女孩子逢场作戏,解解馋,却不准与任何一名女子动真格的,长相守。
如此一来,本单位他的那些女秘书,女下属,女主管,虽说个顶个生得羞花闭月、妖艳无比。在他面前也没少向他“真情呼唤”。就差不能实施强暴,或者当面痛哭流涕。但他一点也不敢动心,一个也不敢染指。
因为他心里有数,避开自己的较高学识不贪,就凭他的财产和地位,也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做任他一夜风流,求一时之欢“解解馋”的“临时工”。
然而,他的地位同样不容许他为了“解馋”而逛妓院,或者去风月场所泡小妞。那样做,不仅有损自己的个人形象。同时,他也怕一旦染上什么脏病,那也不是一桩闹着玩的事!
赶巧当其时,落魄故人吴坚找上门来求他施舍。于是,吕伯龄顺水推舟帮他捣腾了这家“娱乐休闲公司”。
丁香园实际上是有钱人的逍遥宫。花园内环境优雅,曲径通幽,极富浪漫。本是孤男寡女卿卿我我,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而这栋红墙碧瓦的四层小楼,又是阔少靓妹寻欢作乐,抒情畅意的好场所。
一楼为歌舞厅,适宜调情、偎情!
二楼为咖啡厅、适宜抒情、谈情!
三楼是酒吧,适宜挥情、荡情!
四楼为人体艺术展示厅,适宜煽情、媚情!
别以为这地方充斥青色就肯定是淫窝,其时这场所洋溢更多的是高野的艺术氛围、高潮的才艺展示。
这里的桌椅陈设一律造型别致,质地优良!
这里的橱窗墙壁,大多展示着名画、雕塑、或各种艺术品。
这里处处都是奇花异卉,遍地皆为芬芳暗流。
来这里的男宾非富即贵!
进这里的女郎国色天香!
这里的舞男、歌女、音乐人,即便不是明星也堪称一流!
这里的服务小姐,虽说个个都能“三陪”。陪歌、陪舞、陪喝酒。但陪你上床也并非易事,不是和你情投意合,就是被你用金银烁花了她的眼睛。
当然,也有以为绅士例外,他来这地方找女人消遣,既无需破财,甚至,不需要他费心。自然有他的心腹、知己、代理人,把他的欲望满足得舒舒服服、称心如意。
他——就是丁香园红楼的真正主人,吕氏集团的现任董事长——吕伯龄先生。
跟往常一样,今晚吴坚把主子的“食、色、性”全都照料停当之后,便打算“识趣”离开。孰料,却被伯龄叫住。
吴坚遂与主人相对而坐,一位小姐前来打开路易十六酒瓶,为他两一人斟满一杯。这种英式高脚水晶杯,不多不少盛酒量盎司。
董事长望了望杯中呈半球状隆起的美酒,却没有动杯。他扫一眼侍立一旁的两位绝色佳人,亦未曾开口。吴坚转转眼珠,立刻明白了主子意思,他摆手吩咐两位美女:“先下去吧,有事叫你们。”
小姐们一声应答,退隐门外,同时,带上房门。
小室里只剩两个男人。吕伯龄这才端起酒杯,浅尝辄止。莞尔一笑:“先告诉你一桩美事,老头子已经正式宣布离位,让我承袭了董事长一职。”
“哦!”吴坚惊喜万分,照主子抱了抱拳:“终于熬出头了,大哥,恭喜你呀!”
吕伯龄颔首而哂。渐渐地,满面春风演变成一脸愁容。吴坚问:“那么大哥,又是什么事惹你心烦的?”
吕伯龄轻轻叹口气,苦味地笑笑:“我的女友田欣小姐,你是知道的吧?”
“嘿。”吴经理觉得好笑,“都跟了您十来年了,别人不知道,我吴坚岂能不知。”
“就是呀,”吕伯龄继续叹息,“自从她跟了我之后,我对她异常钟情,连你这边我都来少了!”
“怎么?!”吴老板开始了警觉:“难道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何止是一点‘对不起’的事呵!”吕伯龄苦笑地摇头:“毕竟她不是我老婆,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偶尔一些红杏出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吕伯龄又不是个不通人性、不解人意的人!”
“这么说,田小姐是打算和你一刀两断,完全背叛你了!”吴坚开始喘粗气。
吕伯龄点了点头,一边喝闷酒,一便把田欣如何去南都,如何遇上一位“姓江的小白脸。”如何投进他的怀抱不肯醒悟,竟怀上“那家伙”的“野种”。而且,拒绝听从他——吕伯龄这位十年相知的“老相好”劝告,不去医院把“野种”打掉的事情原委,统统向“发笑”一吐衷肠!听得“儿时伙伴”暴跳如雷,一拍桌子骂道:“她妈的!这八婆太没良心了!当年倘若不是遇上了大哥你,她早就毁身当婊子去了!”
十年前,也是一个冬天的傍晚。忙了一天的吕伯龄总经理,闲暇之余,又想来丁香园“采野花”消遣。
刚在红楼门前下了车,便看到红楼内急匆匆步出两男一女。
两个男人一脸凶相,目不旁视,一副恼火的样子。中间的女孩则泪流满面。一只手拥手帕捂着半边脸,一路哭,一边极不情愿又跌跌撞撞地被扶持着往外走。
吕伯龄一边脱下洁白的手套,一边沉吟地目睹着三个人的背影。
这时,原本立在红楼门口的吴坚发现了他,连忙快步迎过来,亲热喊道:“大哥!您来啦!里面请呀!”
吕伯龄没有转身,依旧目睹着走向大门外的三个人。
“那三人怎么回事?”他静静地问。
“哦。”吴坚不以为然地笑笑:“两个小昏昏,领着一个主体妹想卖给我们,硬说是个清水货,想敲我一笔。说死三万元,我说两万都不行,好像我们丁香园没见过靓妹似的!我没搭理……”
“步行!”吕伯龄一听急了,伸手一指:“快去叫住他们!”
吴坚一看主子脸色,没顾上犹豫,拔腿便向大门外冲。边跑边喊:“独眼龙、刀疤脸,等一等……”
这时,三个人已经到了大门外的马路上,并且拦下一辆的士。正待上车,听到叫声遂愣在车旁,举目回望。
吴坚冲到他们面前,正在急急地向三人说些什么。吕伯龄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走了过来,望着满面泪痕的少女轻声问道:“你是哪儿的人?跟他两是怎么回事?”
“呜——”姑娘听到问话,反而哭出声来,悲悲戚戚地呜咽:“我……我是福建潮州人,来香港投奔一位亲戚,谁晓得,她人已经过世。我举目无亲,街上遇到他们两,说好帮我找份差事填饱肚子,谁知到头来……他两竟……要对我……耍流氓。呜呜,我认死不从。他两便带我来这里……我又没花他两一分钱……呜呜呜……”
吕伯龄皱了皱眉头,把鄙夷的目光调向两小痞!
“你两想带她去哪儿?”他冷声问道。
“嘿嘿。”独眼龙淫荡地笑笑,眨眨那只可以睁开的眼睛,另一只站在一起的眼皮,牵动着大扁脸上多褐的皮肉,做了个极下流的鬼脸。他说:“爷们是大圈帮里的人,既然吴老板不想要,那我们只好把她带回去,孝敬我们老大。嘿嘿,”他猥亵地撩起姑娘被泪水沾湿的鬓发!咽口啦在嘴角的涎水。接着说:“这八婆长得还挺水灵,细皮嫩肉能拧出水来。孝敬老大肯定能有重赏。他玩腻了,还会送给我们这帮弟兄接着玩。只要不玩死她,卖到咸水寨(水上妓院)还能得个好价钱……”
“没王法啦!”吕伯龄震怒了,“我马上打电话报警,看你们还敢胡作非为!”
“你打呀!”另一便的刀疤脸接过话来,他歪歪颌肌上扒着一条“百脚虫”到吧的脸,满布在乎地嚷嚷:“她是个偷渡过来的水客,你报警看谁更倒霉!”
伯龄一下怔住,用眼角扫扫四周。这时,几个彪形大汉围了上来,总经理挥一下手上的白手套,冷声笑笑:“我一摆手,立刻有人打断你们狗腿!你信不信?”
“我们信啊!大老板。”独眼龙阴阳怪气地冷笑:“不过,如此一来,你们这丁香园可就不得安宁啰!”他讥讽地皱皱鼻子:“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大圈帮怕过谁!”
“好啦好啦,我也不想跟你们烦了!”实出无奈的吕伯龄摆了摆手:“不就三万块钱吗,去账房拿钱走人!”
“不!四万!”
两小痞敲起竹杠。
“怎么!你们想敲我?”总经理皱起眉头,“刚才不是说好三万的吗?”
“敲什么敲!刚才是和吴老板做生意,现在是跟你做生意,不一样了!”
“好好好,四万就四万吧,你们给我滚!”吕伯龄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拿两小痞没法。
吴坚悻悻然领着小痞去了财务室。
而今,当他听说田欣竟忘恩负义背叛了主子,气得七窍生烟,当下建议:“大哥,这八婆如此没良心,是不是派几个弟兄去调教调教?!”
“她现在身怀六甲,大腹便便,你下得了手。”董事长白他一眼,呷了口酒,仰天长叹一声说:“我恨的是姓江的那小子,明明知道田欣是我的女人,也敢碰!”
“您的意思是……”吴坚身子往前一凑,压低嗓门:“派人去主体收拾他!”
“不是派人,而是你亲自出马!”吕伯龄身子往后一仰,一根手指敲了敲桌子:“我不想伤害他的身子,只要让他变成一个穷光蛋。他的钱,他妈的也是田欣,也是我们公司帮他赚的。现在,我要让他全部吐出来!”
“好!大哥,我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