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备森严的无名坊,让人感觉格外的窒息。
夏侯雷跟踪那三个侍卫穿街背巷,走了接近三个时辰,一路上全是些高矮不一的围墙,简直荒无人烟,夏侯雷心情激动,一直紧跟在后,终于来到了一个偏僻又简陋的死巷,死巷的上方是些破破烂烂的棚盖着,下午的阳光那样强烈,也只能从凌乱的漏洞里投下斑驳的光束,显出诡异的光斑。夏侯雷躲在墙后,心想,城里的路跟城外的迷雾森林一样难走,要不是我轻功还行,或许早就又迷路了。
但可惜的是,一切大出他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这些侍卫将要走进一座豪华的府邸或庄严的宫殿,但他们的目的地却只是一条充满了恶臭的死巷;他原本以为侍卫们会见到自己的主人,向他汇报一切情况,但他们却只是走到死巷的最正中一面墙上,从上往下数到第十七块,从左往右数到地十七列,然后伸手一抠,便掏出了那块砖。
那是一块活动的砖头,里面有一张放好的布帛,当先那个侍卫恭恭敬敬地打开,然后点了点头,对其他侍卫道:“主人有令,派我们杀两个人。”
两个侍卫道:“杀谁?”
这个侍卫道:“你们……”话音如磨刀一般刺耳。
两个侍卫迅速拔刀,想要顽抗到底,但这个侍卫出后更快,只见刀光一炫,鲜血早已染透了两个人重衣,两个侍卫哼也没哼一声就倒下去。
这个侍卫迅速收起布帛,卷进胸甲里,待欲奔出巷子。忽觉眼部金属的光一晃而过,大喝:“是谁?”忍不住闭了一瞬眼睛。就这一瞬,他已不知道杀他的人是谁了。
嚓的一剑,剑尖刺入咽喉,这是夏侯雷最喜欢刺的部位,因为他不喜欢一个不想听其啰嗦的人还对死亡有任何恐惧,所以这人也是哼也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可惜,可惜你不是冷笑天,“夏侯雷看着他那光湛湛的绝情剑上点点血斑,“这一次也不知道冷笑天会装扮成什么身份了?不过我的破剑之法似乎还算有效。”
夏侯雷很利落地掏出了这个侍卫胸甲里的布帛,布帛上的只写着:“孤独剑法,就在此中。”
“孤独剑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与绝情剑配合起来就能发挥绝世威力的“孤独剑法”剑谱?听说“孤独剑法”隐藏之处相当神秘,除了无名宫的城主意外,从来没有一个人见过,难道这套剑法就这样轻易地出现在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死巷里。
“就在此中,就在此中……”夏侯雷反复咀嚼这句话的意思。这三个侍卫之所以相互残杀,必然就是为了得到这部“孤独剑法”的剑谱。
夏侯雷不解,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张布帛,始终没有发现有丝毫特别。然后他又想,就在此中不正是在说,就在这条死巷中么?那为什么活下来的这个侍卫要走开?他独自一人走进了这死巷,死巷的正中一面墙,这是一面黑漆漆脏兮兮黏糊糊的墙,墙上的砖头一块一块都是实心的,只有一块是活动的,掏开那块砖,里面是尽可容一只手大小的洞,别无他物。莫非他知道我在跟踪他们,想故意引开我,然后再绕回来打开这里的机关,然后取出“孤独剑法”的剑谱。
秘密肯定就在墙中,一定。
于是他奋起绝情剑,运真力于剑锋,嚓的一剑,墙上深陷下一道裂痕,那堵墙轰然倒下。他蹲下身子,又劈了几剑,直到把所有的砖块都劈成碎屑,可他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他一抬头,令他失望的是,墙后面不远处还是墙,或许真的不知道有多少堵墙。但他还是坚持劈开了这堵墙,劈碎了所有砖块,还是没有找到剑谱。再向里是三条岔路,每条岔路都是一个死巷,每堵墙劈开都是一条街,每一块碎砖头里面都是灰。
街,一条车水马龙的街。
如果今天没有来往的人,夏侯雷或许会顺着这三条街中的任一条追下去,但现在他想笑,苦笑。
事实证明,“就在此中”不是就在此中。
至于究竟为什么,一时之间也想不清楚其中道理,于是他想到了陈紫雨,想到了该回无名坊。
凭借着惊人的熟悉能力,他按原路返回了无名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个包围在建筑周围的面冷如铁的侍卫。夏侯雷走进去,没有人阻拦他,这里就像他的家一样安全而随意。
此时华灯初上,又是夜将来临。这将是来无名坊的第二个夜晚,夏侯雷记得,冷笑天预料到第三个夜晚之前,他便会做出第一种选择,去安心学习孤独剑法。他想,我既然已经已经得到了孤独剑法,或许一切就不会如你所说的那样发展。再想到一切脱离了寓言的轨道,夏侯雷至少感到很欣慰,他不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那简直就是一种侮辱,无形的侮辱。
“今晚一半人睡觉,一半人巡逻,这是楼主的意思。”薛剑吩咐众女弟子道,“特别是今夜三更之前,大家都不许睡!”
众弟子得令,只是相互怯怯相觑,便公然领命,安排一切去了。楼道上,厢房里,站着的,躺着的,醒着的,装睡的,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大家都在等到三更的来临。
整个无名坊都在如火如荼地陷入严肃戒备之中,易江陵吃过了晚饭,就肚子回房休息了。
想到厅外临夜站岗的侍卫,忍不住自语道:“现在尚不知殷琴妹子的下落,与其闯出去大海捞针一般地寻找,倒不如等到今夜三更,看她到底来不来,那样获得的线索说不定还多一些……”
楼上的各处都有来回的脚步声,那是风雨楼的弟子们在楼道上时不时不经意地走过巡逻,脚步声很轻,但在易江陵听来,却总有些听不惯,他很想让自己的房间安静下来,因为他怕这样的森严吓跑了阿巧的鬼魂,怕失去最后的线索。
房间的门开了,陈紫雨一脸歉仄又唐突地走了进来。
“未经主人同意,你似乎不应该乱进别人房间!”易江陵有些不耐烦地道,“好好地一个安静之处被你们这些人搞的乌烟瘴气,我很生气!”他居然以一副少爷公子的脾气向陈紫雨抱怨起来。
“打扰了易少侠,真是对不起。”陈紫雨道。
易江陵掀开了铺盖,他全身上下还裹着白天的装束,跟着便翻身下榻,道:“天都快黑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陈紫雨也没等他邀请,便顺手拉过一张凳子坐下,一眼就看破他的心思,道:“看来,你是在等一个人?”
易江陵点点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紫雨道:“因为你说你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易江陵道:“你也认为那个梦是真的?”
陈紫雨道:“给你托梦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易江陵道:“阿巧,是阿巧。”
陈紫雨道:“阿巧是谁?”
易江陵恻然道:“一个为我而死的女孩。”
陈紫雨道:“他是怎么死的?”
于是易江陵把前因后果以一根陈紫雨说了,包括昨夜那次见面。
陈紫雨听了他的故事,心中恻然,道:“每一个不为人知的人背后,往往都有一段悲苦的不忍回首的故事,我看得出来。”
她望望天花板,就像叙述一个别人的故事一样地道:“昔年有一个名震天下的大剑客,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我叫他无名剑客。昔年无名剑客手中有一把剑,叫绝情剑……”
“绝情剑,就是夏侯雷手中的那把绝情剑?”
陈紫雨点了点头,道:“绝情剑是当时绝世无双的宝剑,但江湖上传说得到了这把剑的人,就必须学练一条孤独剑法才能天下无敌,而练剑法的人,心境必须是孤独的,就是说他必须离开身边所有的人,然后让自己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才能够有机会达到孤独剑法的化境。这位无名剑客原本也是无名宫的城主,但在他练成孤独剑法之前,他决绝地抛弃了他的妻子,不久之后却被自己最挚亲的义弟斩断了双手双脚,成了一个十足的废人。”
易江陵忍不住街口道:“后来,这个义弟估计就取而代之,当上了无名宫的城主了吧,我有没有猜错?”
陈紫雨道:“这个义弟还不知道江湖上有无名宫这个地方,无名剑客的绝情剑是他的义弟赠送给他的,而他的义弟却不知是从哪里夺得了这把剑。当初他赠剑之时,他妻子就猜到他不怀好意,因为她发觉他义弟看她的眼光充满异样,他赠剑的目的不过是要无名剑客专心去练就孤独剑法,然后让在决绝地抛下他的妻子,他便可以趁机对其下手!”她恶狠狠地目光中,充满了愠怒。
“况且,当他废掉无名剑客后,并没有要夺取绝情剑的意思,这一切当然昭然若揭。他义弟只想一举杀掉无名剑客,却没料到被他相濡以沫多年的,却中途背叛的妻子救了。他妻子当时手无缚鸡,却救了他,这让他感到无地自容,他几乎气得要自杀。”
易江陵不禁奇怪地道:“那无名剑客的妻子是用什么办法将他救下来的?”
陈紫雨眼中微有隐忍的莹光,道:“你想知道?”
易江陵道:“我很好奇……”
陈紫雨叹了口气,终于道:“无名剑客的妻子怀了他的孩子,却把孩子说成是他义弟的孩子。他义弟一听就相信了这个被他当做妖孽的女人的话。因为一年前,这个女人耐不住寂寞,就开始跟他的义弟勾肩搭背,甚至做出了苟且之事,所以他的义弟有理由相信这个孩子是他的,所以,这个女人提出饶了他一条狗命时,他义弟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女人的请求。”
易江陵道:“既然他义弟都跟这女人勾搭上了,为什么还要怕她呢?”
陈紫雨道:“女人没有向无名剑客说明真相,其实她在和练成孤独剑法之前,怀里就有了他一个月的孩子,女人急着跟他义弟上床,不过是因为被逼无奈,她早就察觉到他义弟有异动,但出于孩子的未来考虑,为了报复无名剑客抛弃他的决绝,她选择了瞒住真相,虽然她也会武功,但她意识到自己还不是他义弟的对手,况且,无名剑客的修行也正处于关键阶段,他的真理耗损相当严重,根本是个废人。如果她说出真相,他们夫妻都得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