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玲玲眼见机会一来,哪可错失,黑鞭一按,照头猛劈,要是碰到殷琴的头部,那非是脑浆迸裂不可,嘴里大叫:“这次你死定了!”
李少心觑准机会,跟着嗖的一箭,这一箭去势劲急,直直对准了殷琴的头部,看来要把殷琴的头钉在泥壁上了。岂料箭出半程,殷琴如枯叶落地的身子突然一弹,突然一把黄土抖散,易玲玲触不及防,一鞭尚不知打在,砰地又迸起一大方泥沙,原来这一势还差两寸压到殷琴头顶时,她仗着轻身功夫极好,单仗一只手便分开了她这致命一击。黑鞭撒击在泥壁上溅起了一个大坑,两人的身影迅速湮没。
一声惨叫,一直钢箭铮的一声插入泥壁一尺来深,两尺还留在外面,上面赫然留着老大一撮头发,鲜红的头皮还摇摇欲坠粘在上面。
李少心急着喊道:“玲玲,你怎么样?是我不好,我本不该轻率出手……”
泥沙滂沱,亲喷而下,咚咚几声响后,只见地上赫然抱着两个人,两个人滚了几圈都木然不动。两人都都被泥土溅得面目全非,一个首先仰天瘫软,胸膛起伏,她的头上却了湿了一大片,正在汩汩流血,原来被那一箭刮去了头皮,只听她喘息了很久,放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我……谢……谢……你。”
另一个人被她挣开,像死了一半一动不动躺在地上。
李少心还在上面喊:“玲玲,玲玲,你没事吧?”
说话的人瞥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又喘了一阵气,才连贯地说话,道:“你是巴不得我早死了,最好还是跟她一箭双雕吧?”
李少心道:“我哪里有,自从招赘到易府以来,我一直都真心对你啊。”
易玲玲毫无情分地道:“当初我爹爹答应招你为婿,只因为你们李家有一记不传之秘的控尸法,说不定你想射死我,就是要把我也当成你的傀儡吧?”
李少心道:“玲玲你误会我了,你难道就忘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
易玲玲道:“你刚才那一箭看似对准了空隙射她,却分明猜到她要拉我来护身,少心,你好狠!”原来方才殷琴故意滑到的瞬间易玲玲提鞭迎上去,殷琴为了避免怀中的孩子受伤,她突然抱紧了易玲玲,将孩子夹在两人中间。殷琴身体死死钳住她的胳膊,凑在她耳边喝了一声“小心”,本来背贴着泥壁的身体忽然护到了易玲玲的前面,那一箭刚一射来,两人的要害处都得避开,但射这一箭的时候李少心的确没有考虑后果,箭速奇快,还是带下了她的头皮。殷琴的身体蜷曲在下面,背脊拱起,以小腹的软处裹住孩子,当然是背脊先着地,她一时吃痛不过,加上身上、脚踝上本来就中毒,毒性发作的痛苦和挫骨之痛让她眼前一黑,登时晕了过去,幸好孩子还安然无恙。
这便是她现在唯一在乎的事,她只在乎这孩子,因为在这孩子身上,她早就注下了各种好的、坏的、积极的、饱满的希望。
既然这这一箭已经射出,是好是坏也已无法解释,所以李少心也没有解释,自从进了易府以后,他学会了任何任务都必须雷厉风行。
他并没有过多的解释,虽然看到易玲玲灰头土脸的样子他嘴角有些扭曲和抽搐。
“为什么还不下去?”风中飘来一个声音,声音中气十足,想万年不化的冰雪一般冷傲。
话音像钉子一般钻进了李少心的耳朵里,他一听到这句话,身子便像青蛙跳水一般跳进了坟坑。
“爹,你不能带走她,至少她救过女儿。”易玲玲干哑的嗓子迸出几个字,心头一阵一阵地绞痛,她又指着落在身旁的李少心,道,:“爹爹,刚才你都看见了,少心正准备对您女儿下毒手,您要替女儿出口气啊!”
这时李少心正在扒殷琴身上的土,准备动手抓起倒在一边昏厥不醒的殷琴,却一把先抓起了那个孩子,孩子便杀猪一般哇哇大哭起来。
那飘悬在天空的声音道:“都是你自己多事,哪还怪得着旁人?不要说了,少心是我的好女婿!”这个声音就在附近,也许在天边,反正他看得到眼前的一切,但易玲玲却休想看得见他。
李少心现在像变了一个人一般,面无情感,既温柔又无奈地对易玲玲道:“玲玲,你原谅我……我也是为你,为整个易府好,你忘了出来的时候岳父大人他怎么交代了么?”说着,他的手已经如罩地的天网一般掩向殷琴的头盖骨,他只要稍一用力便可抓碎这手无寸铁的女人,然后让她不知不觉变成自己的僵尸。
易玲玲极度伤心,她不能眼看着李少心拿一个活生生的人去当他的死尸傀儡。她一直以为那些缠绕在哥哥身边的女子都是蛊惑人心之辈,但方才殷琴的舍生救助感动了她。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眼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被丈夫和爹当作死尸傀儡。
不能!绝对不能!
她突然暴起,手挥皮鞭,倏然卷住了李少心的手腕。”不,你绝对不能这么做,至少我们夫妻一场,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不该向她动手!”
李少心的手没有再向前伸,也没有躲闪,他深深地感到矛盾,就像黑鞭在手腕上缠出的道道勒痕,虽然不疼,却刻骨铭心。这一刻,无疑成了抉择和分离的关键时刻。
“你是听我的一句话还是要我死?”她很关切地问,但态度却说不出的坚决。
李少心僵在当地。
“刚才那一箭,我都可以原谅你,只要你放过她,如果你不想违拗他,我们可以说服爹爹再想别的办法……”她翕动的嘴唇中简直是在哀求他,因为她知道在爹面前,一个弱女子的话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李少心的表情很复杂,他的手在颤抖。
“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我不允许你”
“玲玲,别不懂事,快放开手!”那个声音道。
易玲玲抬头望着天,就像一只井底之蛙一般。
“爹爹,为什么你一定要让她死,你要用她当傀儡,你就先杀了我好了!”她仰头对着天高喊道。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娇纵着你,简直把你惯坏了!哼!”
“少心,怎么还不动手?”
…原来自己的天空这般的小,外面的天空,在这一刻,仿佛都不属于自己的了。
易玲玲看着李少心的目光由坚定转犹疑,她的心开始渐渐冰冷。
“对不起……”李少心的眼睛变成了灰色,褪暗了下来,“玲玲,看在夫妻一场的情份上,我劝你不要组织,岳父一旦发怒了,她肯能连你,连你……”
“我知道。”易玲玲道,但她还是一手伸过去,李少心交过了他手里的孩子。孩子在哭,她只能一手托着她,迅速收回鞭子,扶起地上的殷琴。
殷琴就如一团海绵,浑身软得仿佛没有骨头,然后她背起殷琴,深吸一口气,连头也没回就飞出坟坑,脚步虽然不如刚才快,依然健步如飞。
“既然今天你可以不听我的话,明天你也可能只听爹爹的话而下手杀了我,所以我走了,决不后悔!绝不……”
这是易玲玲说的最后一句话。
李少心本来眼睁睁地看着她跳出坑外,以为这一次他有权力放她走。
但她并没有走远就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的背后突然多了一个人,一只箭。那是一直穿心的箭!
她惨叫一声,这一箭一箭双雕,终于把殷琴和易玲玲钉在了一起,她们一起倒下,倒在鲜红的血泊中……
易玲玲感于殷琴临危时的善举,她本想带殷琴走,现在她走不成了,她永远停在了原地。
“决不后悔,绝不……”
“回头!”李少心如矫捷的鹰隼一般应声飞起,可他还是迟了一步。因为他的面前就立着一座碑一般的人,这个人仿佛几十年前就塑在这里的石头。
他手绷着弓箭,箭弦上的振幅还在嗡嗡作响,回荡在李少心脆弱的耳朵里。
“为什么连你的女儿也不放过?你还算个爹么?”
“你要再啰嗦一句,我保证你也一样要死!”这个人身披着那套厚重而又雪亮的盔甲,他的身体里留着的都是绝情的血。
“你好像忘了我叫什么名字?”
“易……专……城……”
“专城,专城,在我的世界里,所有人的命都是我的,难道还由得你来置喙?”
“我不敢……”
“好吧,那你把她们收拾一下,特别是那个孩子,要留活口,其他两人,都做成傀儡,由你来控制。”
“可是,玲玲不能说话了,她怎么能鼓动易江陵去杀她?”
“这不用担心,我只要她能听话,能像个活人一样动来动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