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专城?”易天下忍不住第一个道。
这中年男子正是易专城,他扣了一下马蹶子,那马乖乖停了下来,道:“三十年的兄弟了,想不到今天还能见面。”
“想不到你的千里传音之法早就达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人尚在千里之外,声于足先,令为兄实在佩服。”两人都是各道仰慕,其实内心的仇怨一触即发。
“易少侠,现在陈楼主死了,你要起来做主替她报仇,替我们风雨楼的人出一口气啊!”一个满脸浃泪的紫衣弟子道,她的声音还充满稚嫩,但死志已坚。其他女弟子众口一致,纷纷都向易江陵跪了下来。
“易少侠,既然你本是楼主之子,那你就本该找出这在剑上淬毒的凶手,替我帮冤死的众姐妹讨回一个公道!”
“对啊,易少侠,为今之计,我们风雨楼群龙无首,我们众姐妹向来终于风雨楼,大家团结一致,今天便要在你的领导下再将本帮发扬光大。”
易江陵僵直不动。报仇,淬毒,他一直想一直想,眼光终于落在了夏侯雷身上。
“易少侠,你刚才误杀我们楼中的弟子,那是因为你关心则乱受了旁人的蛊惑,我们都谅解。但你不能临阵之际忘了大敌当前,你还是不要再推拒了吧!”
“胡说,这小子残杀本门弟子,又故意弑我楼主,我风雨楼跟他势不两立!”又一个紫衣弟子奋不顾身站起来,戟指易江陵大骂道,后面跟着又是一片轰动。
另一派道:“薛剑姐姐,你是我帮现在唯一正是的传人,我们都推举你当风雨楼的楼主,大家同心协力,一起将这小子碎尸万段以祭告楼主在天之灵!”
“对啊,这小子忤逆不道,天地不容,正该如此!”
风雨楼的人争论得无休无止,最后竟达到面红耳赤水火不容之势。而夏侯雷却在一旁冷笑,冷笑着打量易江陵的身影迎着朝阳走向自己,他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剑锋被雪染成酱紫色的宝剑。
薛剑眼见风雨楼弟子越吵越凶,大喝一声,道:“易少侠乃是楼主唯一子嗣,大家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他,谁在有异议我第一个教他喋血当场!”人群一静,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长街上到处都是昨夜荼毒后留下来的血迹,整个无名巷充满了血腥,天亮已经有了一个时辰了,街道两边的楼屋里到处都是严严实实紧闭的幽窗,偶尔有一两条缝隙,那是好奇的观众在偷偷地观看场中的激斗。
现在长街上有五个人在激斗,夏侯雷和易江陵是一组,易天下和莫浪愁和公输芒是另一组。
夏侯雷的绝情剑上一阵炫目的白光,在阳光下显得那样刺眼,他再一次将自己浸淫了多年的“游龙剑法”第三境使了出来,意在剑先,剑随心走,在最短的时间就抢了先机,把易江陵的剑法压了下来。易江陵的剑法在于它的爆发力,夏侯雷深深地体会到,若是被易江陵抢先,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剑在意先!你这是什么“游龙剑法”?”易江陵的“游龙剑法”第三境通过自身的领悟,一剑开山,跟着就是七八剑,剑牵意走,看来毫无章法,但还是教夏侯雷看得心头一颤。夏侯雷的剑法是首先填好了剑网等着易江陵来钻,但易江陵的剑法却是还未及他漫天撒网就已经捅破了剑网一角,他的身体早已奔到了密如繁星的剑网之外。
“我不懂剑法,我只要以血还血,要你死!”一句话劈面向他掷来,声音残酷得让他这种残忍之人也略觉心悸。易江陵抢步撒剑,剑锋擦过夏侯雷鬓角直击在长街的地板上,只见地板翩翩飞舞,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布满目眦。夏侯雷不敢强撄其锋,轻描淡写地挥了几剑,由于绝情剑的剑锋太过锋芒,因此不用几剑,突然面前一股逼人的热浪如潮退一般消去。
夏侯雷道:“好小子,这股傲气,有你师父当年的风范!”剑速加疾,力补左上方位被易江陵捅破的剑网之漏。突然寒星闪耀,剑影重重,直逼易江陵的剑锋中际。哗啦啦一阵恶风吹起,夏侯雷全身布满了真气,易江陵毕竟内力不及,咔的一声,宝剑从中折断,无数剑痕从他左臂间迅速掠过,易江陵心知不妙,连忙着地后滚,但还是被画上了几道剑伤,鲜血涔涔而下。
他咬咬牙,右手仍紧拽着半截断剑,连连朝后滚,就像个被踢的皮球。夏侯雷眼见他如此狼狈,忍不住哈哈大笑,突见他后跟突点,一股后撑之力猛然将自己的身体掼起,双手合抱,半截断剑水平向前,整个人流线速度向夏侯雷飞来,这一招突然发难,当真令人猝不及防!
但在夏侯雷看来,这一招虽然凶恶,然则又何足道哉,他早已成竹在胸,他自知不能守株待兔,跟易江陵这种雄狮一般发狂的对手斗,关键就要抢得机先,绝情剑不偏不倚,直指易江陵断剑的折断之处。
铮的一声,听起来只是一声,其实是数百招剑同时碰撞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一张庞大的剑网迅速收缩,一道剑虹抵在剑网重心之处,两项对峙着。
“小子,你的剑在意先始终过于突兀,所以你根本没有把握到“游龙剑法”第三境的精髓所在。”夏侯雷道。
易江陵沉毅不语,尽管自己内力根本不敌夏侯雷十分之一,仍然倔强顶住。两人就在半空中僵持着,易江陵虽是爆发力猛得惊人,但终于林地经验太少,一味只顾强攻强斗,加之本身后劲不足,务在段时间要取胜,而夏侯雷则不然,他自仗有了绝情剑以后,自信心从来满溢,加之多年的修为养成了不骄不躁的性格,此刻只待与易江陵周旋,到他前后力气不能相济,后劲更如潮水一般涌来,眼见不时易江陵就要毙命当场。突听得背后薛剑娇一声插手其中,其他弟子早就把夏侯雷恨得牙痒痒,跟着响应号召,不管功力如何,只顾同仇敌忾,大跃挥钩,密密麻麻斩向夏侯雷。夏侯雷本来专心用功岔气不得,况且风雨楼弟子虽然个体不强,但一旦结成阵形便难以抵挡,不得不瞬间抽手出来抵挡,劲气立消,易江陵乍失压力,噗地向前跌去。他得松一口气,眼望着薛剑,心中一阵感动加复杂的心情,薛剑没有敢看他,只是故意侧过头去,对众弟子道:“姐妹们,易少侠的事我们暂且搁置一边,眼前大家须得放下嫌隙,共同对付夏侯雷这老贼。”
众弟子素来信服薛剑的话,大家戮力同心,但夏侯雷的绝情剑太过威力强大,众弟子的剑阵也根本碰不到他一片衣角。薛剑心忖,若是陈楼主在,我们也不把夏侯雷这种人放在眼里,现在楼主走了,我们的阵法缺了主心骨;而古月的死无疑更如撤掉了人体的一半。想到这里,夏侯雷的绝情剑早已纵横来去,所向披靡,想到以后的一切担子都落到了自己一个人身上,不知怎么的,突然感觉无边无际的孤寂,但对眼前的战斗局势又感心脏狂跳不已。
那边厢则是莫浪愁和公输芒力匹易天下。这莫浪愁一套“浪子刀法”将整个氛围搅得天旋地舞,浪子刀惯于砍截,他魄力巨大,运斤成风,直教人心为之夺。而另一个公输芒则左手一把贴手神锋,神锋锐利,传说是公输家族最能巧的祖宗公输盘,所耗其二十年青春,采集了极其罕有的金刚石打就,神锋仅长一尺,但坚硬度可想而知,整个剑身浑厚而坚固,不在锋利而在尖锐,加上神锋的护套几经后人添加改造,更是机括重重,层出不穷,匪夷所思。而易天下却是双手空空,根本不用兵器。
易天下腰间本来别着一把剑,但他丝毫没有拔剑的意思,他招式诡谲已极,根本让人捉摸不透,莫浪愁浪子刀如划桨一般大操大舞,越舞越快,脚步跟着跑动,越跑越快,后来只见满场中全是他的影子,他的浪子刀法就如大浪来袭一般一阵狂风暴雨般汹涌澎湃,跟着便是一浪光风霁月般的明朗,剑招丝毫没有一点杀伤力。交手不到几个回合,易天下猛觉得其中有一阵子莫浪愁吼声连连,那时便是风生水起之时,也就正在这时,公输芒贴手金刚剑便趁着这一浪狂钻猛刺,锋芒毕露,看来确有些门道。
易天下道:“好一套浪子刀法,声势上虽然风声鹤唳,但似乎缺了点一鼓作气势如虎的猛恶!”莫浪愁双刀互剪,冷哼一声,直扑过来,道:“就凭这一鼓作气便要你的命,小心了!”双刀觑准了易天下的双腿膝盖就地一剪,这一剪本来寻常,但幻上了他如风似影一般的奔跑速度,来路更叫人捉摸不透。易天下只感觉一圈劲风围裹着身体,冷风忽然来袭,身体冲天弹起,跟着一掌盖下,这一掌不偏不倚正好轰在莫浪愁的浪子刀的右手刀上,铮的一响,浪子刀脱手而飞。
莫浪愁不由自主身望登登登后退,易天下蔑笑一声,左手一拈,信手就将一把抛上半空的浪子刀接在手里,笑道:“既然你是浪子,今天索性我也当一回浪子,看一看究竟我们哪一个浪子更像。”公输芒眼见莫浪愁不敌,贴手金刚剑连珠剑发,咻咻声响,绕身便是七把剑,剑锋尖锐,却剑剑刺空,七八道剑风全数斜钉在地上,变成了七八个不大不小深及数尺的洞。
易天下道:“公输家族的神锋果然尖锐如斯,我听说你们公输家最善用机关,难道你老祖宗的绝活都失传了么?”
原来易天下也早就听闻了公输一族擅造机关,早在《墨子》一书中就有提到公输盘造云梯意欲攻宋一事,公输家一向以会造天下最绝命的机关而自豪,现在易天下竟然公然要挑战公输家的机关暗器,那岂非老虎头上捋须?
公输芒咬牙,狠狠地道:“你要见识机关,倒教你赔不起一条命!”护套上一拧,金刚剑一收竟赫然中分,变成了一把绞金截铁的金刚剪,公输芒霍霍连声,大剌剌向易天下的头发髭须剪来,正想截他头发以作嘲弄。
哪知易天下反手一格,金刚剪跟着被带出外门,公输芒身不由己只感觉一股大力往外疾扯,他运劲回夺但终无效果。此时莫浪愁见两人斗得难分难舍,一言不发,浪子刀法跟着回劲暴起,七八道倒影布满全身,呼呼连斩,威力无俦。
易天下一手控住公输芒的金刚剪,脚步跟着滑动,另一手浪子刀也顺着莫浪愁的刀式疾斩下来,而且只慢的一瞬,他的招式尽然跟莫浪愁的打法一模一样,最令莫浪愁瞠目的是,他一手对付公输芒,一手对付自己,而使出的刀法力道似乎比自己还略胜一筹。
莫浪愁大骇,怪道:“不要脸,竟然在暗地里偷学我莫家的浪子刀法!”
易天下道:“我现学现卖,也不用再学,只需看看即会,不信你在试试。”
莫浪愁不敢相信,闷哼一声,早已忍无可忍,举刀又上。
公输芒的金刚剪剪锷尚绞在易天下手中,心想,我乃一等一的高手,岂容得你这等羞辱?大喝一声:“小心了!”机关又一变,只见剪刀的剪锷从中一阖,金刚剪又变回金刚剑,跟着凸的一响,剑尖射出,尽是弹出一根长长的纤细的夺命追魂索。
易天下眼见变生肘腋,大呼痛快道:“来得好!”一旁心冷如铁的易专城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动容,轻赞道:“公输家的机关暗器果然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