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浪愁与公输芒继续双战易天下,公输芒的贴手金刚剑一变再变,霎而莲花镇暴起,霎而卷剑成钩,总教人琢磨不透。易天下不屑与二人在家缠斗,浪子刀刀背翻成刀面,以刀面横架二人招式,好整以暇,道:“莫浪愁的浪子刀使完了没有?”
莫浪愁一套“浪子刀法”共有七七四十九招,本是靠一对刀才能舞成双,招式既选人耳目有狠辣有余,如今却了一刀,总觉得舞来不伦不类,早就对易天下怀忿不已,前一招后一招,招招交错着急使,使到最后那两招,前一招是“惊涛骇浪”,后一招是“浪子回头”,两招交叠着使用。
他见易天下前几招兀自登登登后退,脸沉如似水,自己为得逞,料想易天下不过是在强撑而已,道:“这是最后一招,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身形电起,左手一刀如乌云压盖一般罩过来,霎时间,只见劲气逼近,前一招一阵排山倒海将地板上撕开了一道长长裂痕,裂痕迅速扩散,抵到易天下脚边便僵持不动。
跟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后一招“浪子回头”只见莫浪愁随劲气撞来,身形如魅影一般行踪不定,刀势峰回路转,如冲决的大堤上一样。
眼望得瞳孔中风起云涌,易天下还如呆子一般屹立着,他的衣袍也早就被劲风吹得猎猎飞舞。一旁的易专城突然眼眉一皱,暗叫不妙。
飞沙滚石漫天而起,却不见拿到裂痕再现前扩展,莫浪愁用尽了全力,却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来易天下方才没有动手不过是在细心观察自己使出的每招每式,并一一记在心里,直到莫浪愁使完了最后一招“浪子回头”,他便猝然发难,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是一招的峰回路转的路数,但却并不是“浪子回头”,他只是学会了这一招的精髓却没有按部就班摆出原式。
只见他手中抓着一个人,这人的手中正用一把金刚剑颤巍巍地抵着他如洪水猛兽搬的劲力。
这人正是公输芒,劲气灌到他面门上突然停止,嗤的一声,衣袍上一刀整齐的裂痕跟着从裆部爬上胸膛,公输芒两腿打颤,结结巴巴地道:“别,别动手!小……”
他原想提醒他小心,但就在他止刀分神的那一刹那,公输芒的贴手金刚剑突然机关发出,一刀银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钉向莫浪愁额心。
他的手已不受控制,金刚剑摆脱机括弹出,刹那间散成支离破碎的金刚石碎片扎入莫浪愁的瞳孔和面颊。
莫浪愁热泪和鼻涕混着热血溅起三寸来高,哇哇大叫,跌在地上乱滚乱爬。
学武之道,在于取意而不在效形,莫浪愁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不用易天下打发,莫浪愁公输芒都自知无幸,所幸易专城并没有责备之意,公输芒见自己毁了一把时代祖传金刚剑,痛惜不已,加上己方又残废了莫浪愁,只能扶起莫浪愁狼狈退下。
易天下无视,径直走向了易专城。
“几十年前的恩怨,今天也该有个了断了。当初是你想杀我,今天就算你兵力再多,也逃不出无名宫。”易天下一挥手,四下里像冒笋一般就冲出不计其数的侍卫兵丁,无论是房顶、墙根、街道、巷尾、窗户、走廊,弓箭密的像乌云,气势紧张地像弓弦。
“所以,你是想让我选择,决斗还是突围?”易专城猛一见这些洪水猛兽一般的数目,虽然仍是不屑一顾,但始终要猜度一番,似乎在计算灭掉他们到底利用多少?弊又有多少?
“我知道你在无名宫的实力很强大,不过在我们决斗之前,我们也曾经是兄弟,兄弟情义我想你应该清楚。”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你想跟我和解?”
易专城摇摇头,以极其郑重的口吻道:“你记不记得你还有一个儿子?”
“儿子?”易天下笑了笑,“那你是想用惊雷要要挟我了?”
易专城看出来了,他说这句话内心里并没有笑,易天下是在仇恨,仿佛有人杀了他儿子。
“对,不错,你儿子是被人杀了,但不是我杀的。”
“谁杀了他?”
易专城的眼光瞟向另一个战团,目光就落在夏侯雷身上:“事实上,最不可能让你产生怀疑,可能就是你的朋友。”
朋友?易天下一下在明白了。只听易专城又似喜似嗔地道:“那我问你,我听说现在的老城主是叫冷笑天,但真实身份就是当年的胡无名,是么?”
易天下一副索债的冷酷,道:“想不到你还记得他。”
接着又道:“那么你使用傀儡人诱骗易江陵弑母的目的,想必就是以为胡无名会心系佳人,动兵与你一争雄场吧?”
易专城嘴角露出一丝邪邪的笑,表示默认。
但易天下还是极肯定地否定了他:“若你这样认为,那你错了!”
“哦?”
“你有没听见陈紫雨说的那番话,即使亲儿子要见老子,也必须带上亲娘的骨灰,你可以想象胡无名对陈紫雨的恨及何种程度。”
“那我要怎么才能见到他?”易专城道。
“退兵,等待时机成熟。”易天下道。
“那么你凭什么要帮我?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易专城道。
“因为,我想要整个无名宫天下大乱,还想要为儿子报仇,这是我目前的两桩愿望。”说罢,易天下挥手示意,所有侍卫奉命撤走。
“无名宫自上次乞火节那一战,听说还有五万生力军。”易专城道。
“这其中至少有三万还是近卫军,你还是考虑一下我刚才说的话吧,望你有自知之明。”易天下道,说完这句话,他已掉头,大跨步走向夏侯雷所在的战团。
易专城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只感觉诡异重重,一时也不知道采取何种行动。
那边厢夏侯雷与中风雨楼弟子战得如火如荼,夏侯雷虽然自诩钢筋铁骨也有不敌的时候,急中生智转口不断激将易江陵,道:“你要报仇便使出自己的本事,因人成事,为大丈夫不齿。”
薛剑啐了一口,道:“不要脸!”兀自强攻,哪知易江陵受不得激将,自知娘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一声不响,态度陡然峰回路转,自顾格下薛剑等弟子的几个险招。
几个弟子大骂他逞能,薛剑伤心秋水望穿,心底酸酸的,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开始对易江陵有了关切之情,伤心着道:“易少侠,你又何苦如此?”招式顿缓,有些心不在焉。
夏侯雷方才被逼的差点窒息,此时乍见二人临阵牵肠挂肚,陡然发难,绝情剑由守转攻,一剑电击,已至薛剑左胸三寸不到之处。
易江陵恍然大悟,半截断剑脱力掷出,内心里对自己激将造成的又一悲剧心觉不忍,而这一剑这一剑掷出不过是悲天悯人无力回天的打法了。
果然,那一箭砸在夏侯雷的剑锋上,竟然如薄纸一般被从中穿过!
嚓的一响,夏侯雷只感觉眼前一花,不知怎的剑尖一歪,突然一张肉掌击过来,夏侯雷被迫接掌,四下里一阵起浪如涟漪般绽开,劲风扑面,夏侯雷只感觉一股大力由掌面直灌进全身各处,后劲太大,双腿都要离地飞起来,他急忙后退以卸开来力。
对方受了一掌震荡,也是疾风一般向后退,旁人看来他来倒显得是对方偷袭不成,反受重创。
其实不然,正因为来人退得快速,夏侯雷的劲力并没有灌注多少到他的体内,反倒是夏侯雷感觉胸口肚腹里一阵翻江倒海,气血紊乱。
轰的一响,夏侯雷的身子被疾劲狂推身不由己,他迅速回望四周,见身后一堵缺了口的围墙,于是身子一歪贴了上去,泥墙瞬间垮塌,余劲终于排出。
他站稳了身子一看,对方原来是易天下,后心不禁一凉。
好强的掌力,但显然这一张并非要了他的命,其实这一张本可以要了他的命,因为当他紧跟着弹起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易天下。
易天下站在易江陵和薛剑的的旁边,对他道:“这些都是冷笑天要我的保护的人,你不能伤害。”接着又问:“易惊雷…是不是你杀的?”
易专城在一旁冷笑,原来当日易惊雷被杀之事早已有人报知了他,方才两人谈及易惊雷,易专城将一切内幕告与他知道。他初闻噩耗,悲痛莫名,一时间百感交集,抑制不住心底的情绪,回头一见夏侯雷,下手便重了些,夏侯雷猝不及防,是以没有鼓足后劲,整个身体亦不稳定,于是才被迫连连后退,但伤势对夏侯雷来说这并无大碍。
“是我杀的又怎样?”夏侯雷重新立正姿势,一副凛然不惧的架势。易天下也笔挺地站着,夏侯雷的嘴边渐渐沁出鲜血来,易天下兀自怒火不息,嗖嗖两步抢到他身前,一掌穿出,使到半空,却只觉身体各部分都有些力不从心,知道夏侯雷的实力也非同小可,方才那一掌自己也受伤非小。
易天下与易专城四目相对,易专城的眼神如镜子一般波澜不起,仿佛告诉易专城刚才那番说话并不是出于自己之口,易天下阴沉着道:“老弟,你方才说话可是当真,我儿惊雷他确实死在夏侯雷手中?”
易专城若有所思,打量了一阵受伤的两人,仍是煽风点火地道:“千真万确。”
夏侯雷不语,他突然感到内心底一寒,没有预料到交手了两次,终究还是低估了易天下的实力。
易天下隐忍了片刻,脸上更多了许多负气,道:“那好,那我们的账等以后再算……”
他心知方才跟夏侯雷的打斗不过是中了易专城的奸计,原本是要找他报三十年前的杀身之仇,但不知易专城不知怎么神说鬼说就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嫁到了夏侯雷身上。
两相龙争虎斗,而易天下与他的实力本来就在伯仲之间,如今易天下既斗了莫浪愁跟公输芒,转而又跟夏侯雷私匹,弄得两败俱伤。
此时纵然要发难,也是难成气候,易天下只能心中叫苦,暗呼中计。
但更令易天下纳罕的是,老奸巨猾的易专城居然爽快答应了他的要求。
一旁的洪箫扬很配合地道:“夏侯先生和易老先生暂且息怒,至少为了当前的目标,我们三个都不应该有任何嫌隙。”
夏侯雷虽然受伤,易天下也伤得不轻,两人一听这句话,都是装作脸皮上相互理解。
夏侯雷心想,有朝一日,等我学会了“孤独剑法”,先把你碎尸万段。而易天下的想法,却十分令人猜不透,因为他的表情深刻得令自己都畏惧三分。
他主动扶起受伤更重的夏侯雷,很和气地道:“夏侯先生,方才多有得罪,多多见谅。”
他又回头,极稳重地与易专城对视了一眼,像见了鬼一样闪烁不定。
“我不会介意的。”夏侯雷回到双方的立场来,说道。
“那么我们走吧,这里一切太血腥,我更喜欢一个安静的地方。”
于是,易天下、夏侯雷、洪箫扬三个背影向无名巷的西方走去,阳光落下来的时候,秋意也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