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宫中传来噩耗,城主已死,无名宫的侍卫易天下乘火打劫,扶植易江陵成为了无名宫的城主。
无名宫外则是戎马倥偬,千军万马的状态。
易专城望着城头的大旗,大旗从半个月前的“冷”字换成了“易”,这标志着整个无名宫正在与他内心的想法背道而驰。
“杀不了冷笑天,杀了易天下,只要能灭掉无名宫。”这是朝廷的意思,他是在代表朝廷办事。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无名宫的城头,这几日正象征性地出现了许许多多苍老的面孔,那都是些老弱的残兵。
苍凉的风刮过辽阔的旷野,天空几朵惨白的云压下来,日光很奢侈地只透出一点白,易家军士兵个个将铁甲披在身上,便感觉更加寒冷。易专城已经在城门口等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来他按兵不动,却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城内的变化。
城上的总兵丁化瞭望着两里外的这批万人队,一浪高过一浪,如围狩一般箍住了这座似铁桶一般牢固的城。
“易专城,你这只朝廷的走狗!我无名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要赶尽杀绝?想我无名宫的男儿也不是好欺负的。”丁化正了正衣冠,脸上若有凛然不犯之威,其他的士卒虽然都是写老弱分子,但感于他的个人魅力,也跟着一齐壮胆,“有种的你就进城来,大家决一死战!誓死保卫无名宫!誓死保卫无名宫!誓死保卫……”
一个士官胆怯地上城,向正在巡查的丁化道:“丁将军,我们的部队已经指挥不灵了,无名宫内部派系之争太过严峻,如今城内主站主和两大派相互攻讦,易大人不置可否,并不发兵,却叫了一个自称是冷大人嫡系长子的继承人加冕为王,日日派侍卫保护。东步宫中集中了五千多侍卫,内外宫之间更是严加防范,兵力增加到一万,一切兵力都由封天统领。这半个月来根本无人能进宫上朝面圣,听说易大人不在宫中,因此这两天有好多武将都不服,东西南北四大护法将军都与封天发生了内战。”
丁化哼了一声,道:“易天下一手遮天,无名宫中发生的矛盾就是他一人挑起的!”拔剑一削,城垛上的一面大旗跟着被斩断,写着“易”字的大纛扯着风掉下城墙,“那新城主叫什么名字?”
士官道:“听说叫易江陵,以前就是易府易专城的儿子,易天下此举一出,立时遭到全庭反对,但他一人有城主的兵符和玉玺在手,况且又控制了内宫上下,我们身在外宫,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丁化严眉一冷,道:“又是易府的人,他将这易江陵安排到无名宫中无非就是要颠覆我们的政权,无名宫世世代代上百年的历史,怎可就此束手,拱手让给了易家的这批杂毛身上!”
士官道:“可是,大人,我们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的兵力虽有三万多,但现在兵临城下,我们一旦起了内战,只有自取灭亡……”
丁化回头,打量左右的士兵,只见个个筋疲力尽,面黄肌瘦;而易府的士兵则个个虎背熊腰,兵强马壮,心底不禁忧心忡忡,道:“宫内无法援兵,那么就再到城中去征。如今情势危机,你去城内再搜些臣民过来守城,不来的就统统给我抓来!”
在城墙边角的地方,则是些披着破旧盔甲,还时时藏头缩尾士兵们,他们怯怯地拄着长戟,望着从未领略过的数十万人潮,两股打颤,原来都是被征来守城的未见过世面的壮丁。
“无名宫有多少年没有打过仗了?”丁化按剑,试探性地问道。
“这个属下不知道,自从小的能懂说话时起,周围的人就对属下说,无名宫自从建国以来,就从来没有发生过对外战争,人民的生活安逸,丰衣足食,海内平靖。”士官禀报这些的时候,不知道是应该骄傲还是应该焦虑。
丁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你速去安排二次征兵,不得有误!”
“是,属下遵命!”士官脸现难为之色,却还是快步跑下城去。
城头上,丁化吩咐士兵擂鼓吹号,守城士兵个个血脉喷张,跟着总兵的口号呐喊着:“誓死保卫无名宫!誓死保卫无名宫……”
夏侯雷走出山洞,走到了阳光之下,以前的种种,恍如隔世。和煦的风吹在身上,已有一丝温软燠热。这一米阳光,居然也教他睁不开眼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见不得白天的黑蝙蝠。他躺在一片草地上,良久,才勉强睁开眼睛。这是位于大山的最深处的一处与世隔绝的山谷,高处的山峰直接霄汉,云遮雾绕,不见天日。东边不远处,有一天细细的溪流,几头跑得口渴的麋鹿和獐子在探头喝水。常青树下,洒下翠绿欲滴的生机,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野花,花香浓密,中人欲醉。
他疲倦地托着身子爬起来,感觉到肚子已经痛到麻木,一阵一阵绞疼,让他觉得自己连胃酸都饿干了。他喝了两口水,在近旁的一颗树上采了一些红色的野果子吃。美美饱餐了一顿,感觉胃里终于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更没想到的是,他竟这样无惊无险地就出来了。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季节,只是感觉生命的形态呈现在他眼前,让人忘乎所以。
他静下心来,在草地上席地而坐,运功。发觉自身的筋脉流转能够随意所之,想快即快,想慢则慢,体力回复之后,已经不复山洞中的虚弱。
四周的真气正在悠悠鼓荡,他忽然又如蛰伏的青蛙,屏息凝气,进入了休息状态。夜里的蛩鸣在草际间时近时远,而他的身体就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磐石,他感觉到,自己的腿上有蟋蟀和蚱蜢在窜来跳去。
夜,和谐的夜。万籁俱寂,他就在这极静极静的夜里,感受了白天与黑夜交替的一切,美妙和自然,生命和运动,直到东方发白。
他缅怀着……
然后,没体验多久这种好心情,他就想起了洪箫扬来:箫扬妹子还在山洞之中,她是为我而死,无论如何,我也要让她入土为安。于是他举步,重新走进了山洞。洞口有一点点阳光,里面仍是黑洞洞的。但他一眼就看到了洪箫扬的遗体所在之处。
他抱起洪箫扬的瞬间,感觉他的身体已经冰凉而僵硬。
“箫扬妹子,你为了我能练成剑法,竟然心甘情愿牺牲了自己,我……我不会忘记你的……”他发觉这句话所能表达的其实太苍白,然而他又想不出其它的话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很歉疚。
那首绝世的曲子,还一直在他耳边回荡。关于她的一切,不久就会随着记忆而在他心中长满野草,但那些遗留在土中的根蒂,却永远无法腐烂。这段时光虽然短暂,然而刻骨铭心。
然而就在他抱起洪箫扬,刚好踏出山洞的时候,他恍惚中看到了一个影子,一个黑色的影子。这人的面目已经苍老得无法辨认,全身上下的皱纹像被刮了三四百刀的死囚。然而这影子一动不动,仿佛与黑暗和石壁融为一体。
“你是人么,还是鬼?”
“我是人。”
“朋友,你什么时候躲到里面去的,为什么不出来见见面?”
“我的眼睛已经见不得眼光了,一见了眼光,我就会成瞎子。”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十多年了吧,十多年前,我就呆在这洞里,与这片石壁生活在一起。”老人声音沙哑而沧桑,苍白的眼翳下,眼睛已经看不见过去的一幕幕。
夏侯雷一怔,这老人既然已在山洞中呆了十多年,为什么我们被困在山洞中的时候竟丝毫没有察觉,想到这里,背脊上不禁冷汗直冒。
那老者首先打断了他的思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一直在洞中呆了几十天,都没有发觉我在你周围?”
夏侯雷跟着便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你昨夜的那套内息运转法,我在十年前就已经学会了。”老者道,“不过还有一个地方我要感谢你,特别是要感谢这位躺在你怀中的女子。”
夏侯雷道:“哦?真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值得前辈感激的地方?”
老者道:“那一套孤独剑法,便是我十多年都为参透的谜,我之所以蛰伏在洞里不出声,就是要等待,等待在我临死之前的一天,能看到有人能破解那字义和字体相互矛盾而且背道而驰的地方,我花了十多年时间都没能做到,可是你们做到了,对此,我很欣慰……”
“说道到这位箫扬妹子,其实我挺心酸的,前辈,想必我们在洞中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吧?”
“唔,她的确是个善解人意,敢于为自己的追求牺牲的奇女子,或许她的生命只是为了献给她的曲艺,但这其中,也必然有大部分原因是为了促成你练成那部孤独剑法。”
老者接着又道:“我看你也在用这套心法打坐修行,便知道你也练成了孤独剑法。”
说到昨夜的内息运转之功,夏侯雷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他只感觉精神依旧跟昨天吃饱时的状态一样好。昨天,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呼吸,像个无生命体,这是一种多么神奇的内功心法!
“十多年前,“老者道,“我也和你一样,总是想着要出去,但是我没有能练完这一部孤独剑法,就是因为我身边缺乏一个善解音律的人。但当我真正等到这一天的时候,我已经再也不能出去了,我一见到阳光,可能就会灰飞烟灭。”夏侯雷看到,他说话的时候,仍尽量使自己的目光避免洞外的阳光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