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三日没起来炕,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却说这日,风和日丽,日头已然偏西。梅秋虹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哥,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梅青云正收拾初中三年的书本。
“大……大……大黄牛和赵三叔家的青牛顶上了……”话还没说完,秋虹已然领了青云出了门。
来到不远的山坡,便看见一个小孩哭得厉害。
“赵荣弟弟,快别哭了,我请了青云哥哥来。”秋虹道。
只见那孩子,揉了揉眼睛,看是青云来了,顿得一顿,却继续哭,“那还是不受用的。”
秋虹去劝赵荣,青云也不去管,看见自家的大黄牛正和一头铁青颜色的牛子顶的热乎。旁边还立着只黑色的母牛,“门儿”的直叫,很焦急的样子。梅青云却笑了,“都说人间有情,这牛儿却也有情敌。”
“行了,大黄别给人家添乱子了。”梅青云道。
那牛儿似乎听懂了,稍一愣神,继续顶。头顶上已然见了血。梅青云知道这牛子上了脾气,若不分开,命即刻便不在了。于是青云脱了背心,露出强健的背膀,虽然有些瘦但肌肉轮廓已然盘曲可见。
他来到两只牛子近前,一手抓住一只牛的角,喊了声“开”。那里管用,青云一皱眉头,又喊了一声。却听见“咯,咯”的响声,也不知是青云的骨骼还是牛儿的响动。秋虹只能看见哥哥的背,盘曲的肌肉越发突出了,脖子已然有些发红,腿弯着,脚扎进土了寸许。牛儿终于“门儿”的被活生生得分了开。
秋虹和赵荣都愣了。秋虹也只是听说古时有过“力分双牛”典故,却不想自己的哥哥竟有这样的本领。然而赵荣几乎惊呆了,他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似的。
两只牛儿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青云,不知怎么回事。梅青云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看着秋虹和赵荣。
“哥,劲头真大。”秋虹拍着手道。
在不远的树林里有一个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此刻也暗暗地点点头。
微弯的背影,正是梅三爷。
不觉已然到了八月头上。
这一天,正是中考发榜的日子。青云和妹妹来到学校,惊喜地发现,青云竟真的考上了城里的一所重点中学“慧林附中”。
“就说哥一定能中的!”秋虹说,“还中了‘重点’!走,快回去报喜!”
两人回到家里,把消息告诉给家人。所有人都惊喜不已。三爷爷乐的胡子乐得都翘起来了,嘴里竟然冒出一句英语:“Great!”美美地拉着秋虹出门到村里去献媚。
青云惊讶的看着他的背影:“三爷爷会说英语?”
张翠英笑道:“这有什么新鲜的?当初你三爷爷还留过洋呢!”
“是么?”青云将信将疑。
梅智山从外面回来,听说青云中了重点,却不甚高兴,青云见父亲脸色不好,闷闷不乐的。
张翠英说:“孤身一人在那么远的地方上学……谁能放心啊!”
“妈,爸,要不,我不去那上学了!”
三爷爷和秋虹回来了,“那哪行?”老人道,“好不容易中了,怎么说不上就不上了?”
“地里的活怎么办?都是新鲜玩艺,只你懂怎么用。”智山说,“现在田里用新兴的绿色生产方式,所用的农器具都是从乡里农事处借来的先进家什,像我们这些四十多岁的人,虽然有点知识,多数也不会用,可是他们上学的就不一样,学校都教过……”
“我来替哥!”秋虹说。
“你?行吗?”智山说。
“Noproblem!”秋虹对三爷爷一挤眼睛,全家人哈哈大笑起来。
“终于到了光宗耀祖的日子了。”三爷爷道,说着带梅青云到里屋,从柜里取出一个旧旧的包裹,打里面掏出一本发黄的书,交给了梅青云,“好好保存。此乃咱梅家家传之物,供得静心养性、强身健体,万万不可遗失或让别人得知此书半点消息,否则咱们家可是永无宁日,望你好生保管。希望你在学习之余,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
梅青云谢了三爷爷,接过书来一看,封面几个篆字,看不懂,刚要翻开来看,三爷爷笑着制止,正色道:“月圆之夜才可看得。”
梅青云不懂什么意思,只觉得似乎十分紧要,记下也就是了。
出来里屋。
“三叔,给他行吗?”梅智山道。
三爷爷道:“我看青云会很有出息的。”
由于家远关系,梅青云在母亲的带领下在开学前一天来到城里。
青云心里琢磨:“原来城里这么大。”同时他心里也颤悠悠的,总觉得别人正在用不一样的眼神看自己。每到和这些城里人对视的时候总觉得不自然,以为自己比别人短了一截。
在太阳能公共汽车上,梅青云看着这满世界的高楼大厦,望着这一架架盘龙一般的立交桥,早已花了眼。他心里暗想,“谁晓得西部大开发以前这里是什么样?”
两人找了个便宜的旅馆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便出发去学校了。
梅青云问母亲说:“妈,慧林附中到底在什么地方?”母亲说:“找个人问问吧。”
“就离这不远了。”那人告诉了他们大概的位置。
他们转身进了胡同,穿过了两条街道终于有一座公园似的建筑立在眼前。
赫然四个大字:“慧林附中”映入眼里。
母亲说:“到了。”
梅青云叹了一口气,心想:“终于到了。”他望了望那气派的大门,心里又有无限的骄傲……
娘儿俩进了第一道大门,走在长长的林荫道下,无比的惬意。母亲为自己的儿子能考上市重点高兴;儿子为自己能来城里上学而高兴。
林荫道旁边有一眼荷花池。加上这日阳光明媚,荷花在池里晶莹剔透,和风吹送,几滴露珠从花儿上流下来,甚是可爱。荷花池旁还有小亭子,古朴又现代。
梅青云却哪里见过这等的美景。
又走了约莫三两分钟,他们看见在一片绿绿的草丛中有一座漂亮的二层楼房。很多学生进进出出的,看上去繁忙的很。
母亲说:“估计那便是教学楼了。青云,走,咱进去。”
梅青云道:“是。”
他低着头,跟在母亲后面。
“同学,教务处在什么地方?”母亲问。
“啊,二楼!”
娘儿俩上了二楼,又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了教务处。
走到楼道拐角处的时侯,青云透过窗子向外张望,不禁想:“这里设计的好不合理,窗台设得好低,稍微用点力气就可以爬进来……”
“有人吗?”母亲问。
“请进!”
进了屋,两人惊呆了……这哪里是教务处?宽敞的屋里空调、电脑、背投电视……高高的黑色的写字台前坐着一位戴眼镜的老师。他看上去有五十岁出头,头发花白,脸上有一些不浅皱纹,穿一身墨绿色制服,胸前戴着镀金的“慧林附中”校牌,看上去很是精神。
“老师,您好!这是梅青云,我是他母亲。”她一边说一边将梅青云拉到前边,“青云,叫老师好!”
“老师好!”
“啊,梅青云啊。知道知道!”
“老师您贵姓?”母亲说。
“李。我来给你查一下……”
……
“啊,高一(5)班。您先在这填个表,让他去教室吧。”
“谢谢!”
出了教务处,两人一同到高一(5)班教室。
母亲到宿舍安置去了。
梅青云告别了母亲后进了教室。
却说梅青云进了教室,看见一位漂亮的年轻女老师,二十几岁的样子,站在高高的讲台桌前,下面是众多的同学,足有50人。他这才知道那便是班主任,“老师好,这是高一(5)吗?”
“啊,你是?”老师说。那声音很吸引人,简直就是音乐。
“梅青云。”他说。
老师看了看这位学生,不胖,白色的衬衫,有些旧的发黄了,蓝格的短裤,黑色的胶钉鞋,斜挎着帆布书包,也很旧了,一米七五、七六的样子,寸头,脸上稍微有些小痘痘,一眼便可看出是个乡下娃,却又长得那么精神耐看。
“请坐下吧!”老师说。
刚好只有一双同桌位子空着,在靠墙的倒数第三排他知道那里边有一个是他的,坐在左边那个上。
梅青云这才把目光转向在座的同学,都很时尚,梅青云心想,“我在这些人中却算是另类了。至少再没有穿黑色旧胶钉鞋的……”
教室里有空调,凉快,敞亮。
没有人瞅他一眼。
没有。
他开始听老师说话,“我们慧林附中……”,虽然梅青云觉得这一串话纯粹是“用肺说的”,什么“上课时候锁楼门”之类的,从这位漂亮老师嘴里说出来,任何人却又都难以不听。
两盏茶的功夫,几声轻轻地敲门打断了老师的说话。
“请进!”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门口,梅青云也奇怪,“我进来时为什么没有这样多目光来欢迎?”
有道是:
乡间熟道轻车,梨花驿路。却道傲霜满树,绝好去处!
镇市青蛟飞舞,参天大柱。未笑红桥落户,奇梦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