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叫果然有效,诸葛英奇放下了书箱。
丁小丽乘机将诸葛英奇扶到沙发上坐下,又将被子抱回床上,低头收拾书箱。
诸葛英奇平息了一些,转移了目标恶声恶气地讥讽道:“什么时候,隔壁的李大王八也是专家模样了?”
“你呀——!”丁小丽叹了一口气。
“你跟他有什么可搞的?我把手脚都绑起来,现在改做生物也比他强!”
“我知道,只要你想干,就比谁都强!”丁小丽觉得一个熟悉的诸葛英奇又回来了,是哄,又不是哄,说得很拙劣。
诸葛英奇终于乐了:“你少来这一套!”
“对不起,晚上没让你吃好饭,明天做你最喜欢的酸菜鱼!”丁小丽将小被子放回沙发。
诸葛英奇疑疑惑惑地看着变化了的丁小丽问得茫茫然:“你们到底在忙些什么?”
丁小丽把诸葛英奇安顿上床,自己坐在床前,对已经舒舒服服躺下的诸葛英奇说:“你先好好睡
一觉。明天你还想听的话,我就把我忙的小事对你说!”
诸葛英奇也确实累了,打了一个哈欠:“睡吧!”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同床了。”
“为什么?”
“我有话问你。”
“你问吧。”
“现在不,你刚回来,太累了,等你好起来了再问,你真的瘦了很多!我可以一直坐在你边上,不,你不要拉我,我的心眼你是明白的!”
诸葛英奇无奈,一再要求并一再保证:“别睡沙发了,我们分头睡,还不行吗?”
丁小丽和衣睡在诸葛英奇脚头,诸葛英奇抱着她的一条腿,丁小丽犹豫了一下,没有反对,诸葛英奇的手又试探着再往上移动,丁小丽坐了起来,威胁道:“说好的,怎么不守信用?再这样我就去睡沙发了。”
诸葛英奇连忙住手:“不动了,我保证安安稳稳地睡觉。”
丁小丽这才关了灯,又躺了下去。
黑暗中,两人都睁着眼睛。
什么时候开始的诸葛英奇已不再是强者了?丁小丽不清楚。但她很清楚:诸葛英奇已经由一个她敬仰的偶像,变成了一个一事无成的,需要她照顾的,起码是虚弱的人了。以前丁小丽服侍诸葛英奇上床,既是妻子又有女人对男人的谦卑,现在不是,现在是牧羊人对迷途羔羊的爱抚!丁小丽觉得尽管诸葛家父女是绝情的,但自己起码目前还有看护诸葛英奇的责任,毕竟,他也才受过伤。
诸葛英奇一大早起来就到书房翻书,丁小丽买回来了早点:“上午,你有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
“那你在家,我出去办点事!”丁小丽说着给小和尚打电话,“喂,小和尚,你来帮我拉一件东西吧。是陈晨光的书箱。什么?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算了,就让它先放这里吧!”诸葛英奇找了个台阶下。
丁小丽放下电话要出门了,但开了房门又不禁徘徊再三,是怕诸葛英奇一个人在家孤单吗?还是怕自己一个人出门,诸葛英奇又怀疑她要去会什么男人?陈晨光的那只书箱总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你说有事,又拉着个箱子在家里转来转去的,到底要干什么?”诸葛英奇问。
丁小丽随手一放:“那我走了。我只能晚上回来给你做饭了。中午,你就——?”
“你压根就不是一个干事业的人!”诸葛英奇讥讽道。
诸葛英奇站在楼下等诸葛小凤。
楼梯上,诸葛小凤激动地跑下楼来,看见楼道外诸葛英奇苍老许多的背影,诸葛小凤止住了脚步,调整了一下情绪,故做轻松地哼着流行歌曲走到诸葛英奇身后打招呼:“老爸,想起来来看我啦?”
诸葛英奇回身看着诸葛小凤浑身有些不伦不类的时尚打扮,皱了皱眉:“我说,家就在校园里,这么近,我回来这么多天也没见你回过一次家。”
诸葛小凤夸张地耸了耸肩:“家?那还叫家吗?早被乡下来的农民住得乱七八糟了。”
“你跟丁小丽阿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都什么年月了?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累不累呀?”诸葛小凤闭口不谈与丁小丽之间曾
有过的冲突:“怎么?你还要跟她在一起吗?”
“这是爸爸的事情。”
“我看没什么好结果!”诸葛小凤见爸爸还在犹豫不决,连诸葛英奇也一块儿厌了!
诸葛英奇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你们倒真是能自觉地给自己找平等的新一代啊。算起来我起
码是你老师的老师辈吧。”
诸葛小凤不冷不热地:“对不起,我现在判断问题只相信自己对资讯的独立分析。”
一同学出来:“诸葛小凤,走不走啊?”
诸葛小凤匆匆结束跟诸葛英奇的谈话:“我上课去了。”转身就和同学一起有说有笑地走了。
诸葛英奇苦笑着摇了摇头,远远地还能听到她们的议论:“谁呀?一脸的深沉,想教育谁呀?哎,是你老爸吧?”
“你老爸才整天想教育人呢。”
该收碗的时候,丁小丽却望着餐桌发呆。
诸葛英奇试探地说:“该不会是什么茶的事折腾的你这样六神无主吧?”
“你刷一回碗行吗?”丁小丽站起来也像大人物一样地踱步。
“当然行!”
厨房里,诸葛英奇并不情愿地洗碗。
叠化——牢房里,为了减轻对抗,诸葛英奇自告奋勇地为那些流氓犯们洗碗的情景。
“哐啷”一声,幻象破除,诸葛英奇检起一只砸出缺口的圆盘,心虚地向客厅里望了一眼,
发现丁小丽并没有在乎来自厨房的事故,仍处于特别难下决心的状态,那样子看起来很让人感动。诸葛英奇正看着呢,突见丁小丽站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
诸葛英奇不放心,加紧结束洗碗,擦了擦手就跟出来。走到楼道,一摸口袋才发现没带香烟,转身又返回找了包香烟,重新出门,出楼道就不见丁小丽的影子,点上香烟做着判断。
诸葛英奇远远地走来,已望见娇小苦弱的丁小丽犹豫不决的背影。
丁小丽望着月辉笼罩着的湖水,发呆的眼神。
湖水中倒映出——当年的丁小丽站在湖边,诸葛英奇嫉妒地望着她,丁小丽欣喜地问:“你真的嫉妒我吗?”
丁小丽自言自语:“你真的嫉妒我吗?”
诸葛英奇惊奇极了,走上前去,扶住手舞足蹈的丁小丽:“你怎么啦?”
丁小丽从回忆中惊醒,紧盯着眼前的诸葛英奇,似乎在判断着此时的诸葛英奇与当年的诸葛英奇孰
幻孰真。
诸葛英奇不知道怎么回事,颇为好奇:“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现在这种状态。”
丁小丽推开诸葛英奇,自我解嘲地感叹道:“你,到底还是把我逼回到了我母亲的位置!”
“谁也没有逼你!”诸葛英奇申辩说。
丁小丽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到底有什么问题?”诸葛英奇问。
“没什么,我想回老家去了。“
“为什么?难道就为了去找一棵活着的茶苗?”
“是的。”丁小丽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是我欠别人的一个承诺。”
“承诺?”诸葛英奇叫了起来,随即觉得不合适,又压低了语气:“多少年前就没人相信承
诺了。”
丁小丽平静地:“你说的是有些人吧?但还有些人会一直坚守承诺的。”
诸葛英奇有了一些勇气问:“你说有话要问我怎么不问了?我今天去看了看小凤,她是不是
和你闹了什么不愉快?”
“算了,我不想问了,真的!我已经决定走了,你一个人要多保重啊!最好找点事做做,不要整天闷在家里。”
诸葛英奇与丁小丽一个坐书桌前,一个坐沙发上,死一般的寂静。
“明天,我就要回柳安了。”丁小丽从沙发上起来,打破了沉闷,但又不准备把话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