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英奇被噎得发慌:“还回来吗?”
“你说呢?”丁小丽问了一句。
这回轮到诸葛英奇发呆了:“我能说什么?”
“那就别说!”丁小丽好像突然想到了诸葛英奇该洗一洗,于是回屋找出诸葛英奇的衣服扔到诸葛
奇的面前:“你不要洗洗澡,换换衣服吗?”
“我身上不臭了!”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出来的那天,已经差不多把皮都刮掉了一层。”
诸葛英奇并没有其它用意的,但话一出口,就在自己和丁小丽俩人的面前再现了当年他们相识的情景,俩人的思想感情一下子就回到了差不多十二年前。两双眼睛立即纠缠到了一起!
“去洗吧!”丁小丽忽然哀伤起来。
“不臭了!”
“不臭也要洗!”丁小丽把诸葛英奇拉起来推进了洗脸间,听着里边的水响。
卫生间里,淋浴着的诸葛英奇仰着头,任水流在脸上流淌着。
丁小丽踏着夕阳归来,远远地望着自己家的家门,门口的店招居然又改回了“丁小丽饭庄”,家家此时都冒起了炊烟,惟独自家的烟囱却了无生气。
丁小丽有些差异,不禁加快了脚步。
丁小丽推门进屋,大吃一惊。
慕容素华衣着整齐,面色苍白的在堂屋正中的一把躺椅上靠着。
丁小丽扔掉手里的包扑了过去:“妈!你这是怎么了?”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慕容素华皱巴巴的一双老眼里全是对生命的眷恋:“你妈还没死呢,进门就哭!唉,都活到这把年纪了,死也平常了。”
“妈,你不会有事,这不是好好的吗?”丁小丽叫道。
“妈这一辈子没过过几天人的日子,就是死,阎王爷也该给我个好死法。我没有福,也没有德行,为了养活儿女,总想靠男人,一辈子嫁了三回,真要去见他们了,我一个都不想认!”
“妈,你都胡说些什么呀?”
“我已经躺在这等了三天了,就怕突然走了,还怕有些事来不及跟你交代。你告诉小和尚,活着我没坐上他的黑壳汽车,一定要开到坟上来给我看看,他要没本事开来,就叫我孙子开来,开不来就别上我的坟。你呢,就好好守着我们的家,自己养活自己,不要指望任丁男人。哦,对了,还记得你以前上学时长去的山后那块山坡吗?那是承包时分给我们家的,到时候一定要把我埋在那里,我替你看家比别人看得放心!记住了?”
丁小丽忍着眼泪点头:“妈,你放心,女儿从来就没有靠男人养活,小和尚的黑壳汽车你也一定能坐上。”
慕容素华突然露出了孩童一样的窃笑:“你的茶树也一定能种活。”
丁小丽吃了一惊:“妈,你说什么?”
慕容素华已经闭上了眼睛,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消失。
细雨霏霏,村里人帮丁小丽埋葬完了慕容素华,都一言不发地冷冷望着丁小丽。
丁小丽望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哽咽着:“谢谢各位给我妈面子,这么多人来送她。我丁小丽对不起乡亲,可我妈一辈子没做过对不起大家的事,对吗?”
众人此时也无话可说,默默地散去,只剩下一位和丁小丽年龄相仿的女人还站在原地没走,两眼望着丁小丽。
丁小丽走近了几步,认了出来:“丁贵琴?”
丁贵琴点了点头。
丁小丽趴在丁贵琴的肩上痛哭起来。
丁贵琴陪着流了一会眼泪:“知道大妈为什么一定要你把她埋在这吗?”
丁小丽抬起了头,泪眼迷茫地望着丁贵琴。
丁贵琴抬手指了指坟后的一片山坡。
丁小丽顺着丁贵琴手指的方向走到了坟后,向下望去,只见山坡上的地里,盖着一大片塑料棚。
丁小丽疑惑地走下来,掀起塑料布,里面竟然是成片鲜活的茶苗。
突然,丁小丽明白了,她发疯似地冲上山头坟地,跪倒在慕容素华的坟墓前,哭喊着:“妈——!”
山里的雨大了起来,丁小丽在雨中长跪不起。对天发誓:“妈,女儿一定让您精心培育的这些茶苗种遍所有剃光的山头,不做好这事,决不再来见您。”
屋里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书和烟头。
书桌上还堆着一叠手稿,还有撕开的邮包,上面有一张附言条,是武梅写来的:
诸葛英奇,你好。听说你回了内地,我也去了北京,海南的岁月已成为过
去,但永远不会忘却。我把你在海南的文稿寄还给你,不仅仅是供你回忆,而是希望你永保当年那种生活热情,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热情是不能泯灭的。
永远为你祝福的武梅
诸葛英奇在校园里四处游荡,到处都是物换人非的感觉。
终于,诸葛英奇来到防空洞门口,现在已经敞开了,再也没有戴红袖章的人把门了,诸葛英奇
仿佛突然找到了昔日的感觉,激动地走进了防空洞。
防空洞里,墙壁上往日的隐隐字迹犹在,诸葛英奇边走边辨认着,快走到尽头时,突然发现了不和谐:墙边开了一个门,闪着俗气的彩灯,四周涂满了乱七八糟的时尚语言,诸如:“别理我,烦着呢!”、“我是流氓我怕谁”之类。
诸葛英奇推开了门,门里高分贝的摇滚乐扑面而来,昏暗的环境,弥漫的烟雾。
诸葛英奇皱皱眉,正要离开,突然发现了一帮叼着烟举杯的学生里竟然有诸葛小凤的身影。
丁小丽带着丁贵琴一进进这城市中的陋巷,丁贵琴就揪着心。
丁小丽在门头上摸到了房间钥匙,将门打开。
一进陈晨光的房门,丁贵琴没等到将如此狼籍的陋室看完,就悲从中来,一头趴到陈晨光
的床上痛哭起来。
“他一直就是一个人吗?”丁贵琴抹着眼泪问。
“还能是几个人!”
“他不是就要毕业了吗?”
“不是还没有毕业吗?”
“那他——?”
“是啊,这么多年就一直背着这个包袱,还不如一个一年书都不念的民工呢!”
“是我害了他!可当时,他们的王书记亲口对我说,不会开除陈晨光,只是帮助他认识错误的!他叫我说得严重一些。他说,只有说得严重了,他才能帮助陈晨光认识错误,让陈晨光与我和好。我怎么这么傻,就全信了他呢?”
“那有人说,你后来还到原投资种茶的丁先生那里告过陈晨光,是真的吗?”
丁贵琴生气了:“真是人的嘴比豺狗的牙还毒。他被学校开除,他爸爸又接着出那样的
事情,我怄都怄死了!怎么还能去告他?”
丁小丽见状也决不像是撒谎,气也为之一消:“那是人家瞎编的?”
丁贵琴如痴如醉地:“原来我还背地里背着这样的罪名,那,我真是三辈子不嫁人也抵
不掉陈晨光的债了!他人呢,我要当面跟他说个清楚。”
丁小丽由此生出无穷感慨:“算了吧,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走吧。”
丁贵琴摇着头:“不,我哪也不去,就在这等他。”
“他一时也不一定回来。”
“我就一直等下去!”丁贵琴的眼里隐然透射出一股悲壮。
丁小丽震惊了。
门又推开,进来的是陈晨光。
诸葛英奇十分严肃地跟诸葛小凤谈话:“你看看你,哪还有半点学生样?你是个大学生,不是
在外面混的社会青年!”
衣着时尚的诸葛小凤满脸不耐烦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