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环境多么好的医院,都不会给人舒服的感觉,这所医院是全国最好的,很多得了病的人都千里迢迢的来到这儿,想挽救自己的生命,医院的走廊里没有几个人,很冷清,几个家属扶着病人慢慢的走动着,无论病人还是家属脸上都是愁苦的表情,在医院里,你很少会看到让人欢乐的场景。
莫然坐着在轮椅上,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照到她的身上,让她有了一点点温暖,她和魏承早上就过来了,到现在也还没弄完,魏承还在里面和医生谈着什么,她就静静的在外面等着,静静的看着窗外,神情平静,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魏承从医生那儿出来后,就轻轻的朝着莫然走来,离着莫然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他就停了下来,远远地,静静地,看着莫然。莫然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神情平和温婉,莫然真的变了,她成熟了很多,在这个莫然身上你完全看不到过去那个莫然的影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魏承,他逼迫着着莫然一步步的成长,莫然的记忆里浮现出曾经的那个莫然,那个身体还很健康,还有些傻乎乎的莫然,他的眼眶湿润了。
看着莫然安静的神态,魏承心里在想啊,如果莫然没有这么特别,如果她只是所有普通女人中的一个,他更愿意让彼此过自己的生活,只要莫然能健健康康的生活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假如有一天在某个街头遇见莫然,他会平静的看着她说“莫然,你也在这里。”然后擦身而过,继续过自己的生活,他宁愿用自己的下半生去静静的想念着她,也不愿意一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样的结局太痛苦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可面前的莫然一点也不普通,她真实,她对所有人坦诚以待,她能执着的去爱一个人,她不轻易放弃,其实莫然从来就没有放弃过魏承,只是把魏承放在心上让她感觉到痛苦,所以最后她选择了放弃。其实现在想想,以前的莫然也一直就很特别,只是他自己被金钱蒙蔽了双眼,没有发现莫然的好,莫然的特别。
魏承此时的心情非常沉重,脑袋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莫然,他轻轻的走到莫然后面的椅子上,然后轻轻的坐了上去,他的手里是莫然的诊断结果,他根本就不想去看上面的结果,但又不得不去看,医生刚才在里面跟他说,莫然患了癌症,已经确定了,是是宫颈癌末期,其实当初在舟山的时候,医生就已经告诉魏承,莫然患的是癌症,但魏承当时不愿意相信,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是医生误诊了,于是他带莫然回河北,来到这个全国最权威的医院,让医生再给莫然做个详细的检查。看着莫然瘦弱的身形,捏着手里的检查结果,魏承的的心里针扎一般的疼痛。
“我们回去吧。”莫然平静的说着,魏承仰着脸,眼神无助而忧伤,两行泪顺着眼角滑落。魏承现在才明白,其实,原来莫然早就知道了,她心里什么都明白。
医院的走廊上只听得到莫然和魏承的脚步声,魏承脚下的每一步都沉重万分。莫然抬头对着魏承微笑说:“魏承,我饿了。”
莫然肯定已经很饿了,从早上出门,一直忙到现在,魏承也没功夫带莫然出去吃午饭,“嗯。”魏承沉闷的应了一声,莫然于是又转过脸看着前面的路,莫然始终是微笑着的,魏承不明白为什么莫然明明心里知道自己的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却还能这么平静,还能这样一直保持着微笑?
晚上的时候,整个别墅里只有莫然和魏承两个人,显得很空旷,客厅里的灯全都打开了,沙发上,莫然抱着小肥正在看电视,虽然电视里传出一片欢乐声,但屋子里还是显得冷清,莫然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但却不知道她的心思是不是真的放在电视节目上,魏承在厨房准备晚餐,从客厅里看过去,只能看到魏承的背影。
这一顿晚饭,魏承做的很简单,只炖了一个鸡汤,然后简单的炒了个青菜,他把莫然推到饭桌前面,然后自己坐在莫然跟前,小肥吃的还是和以前一样,它自己埋头在饭盆里吃着,着,魏承把莫然的碗拿到自己跟前,从鸡汤里挑了肉,自己剃掉鸡骨头,然后把肉放在莫然碗里,正准备亲自喂莫然的时候,莫然对他说:“魏承,我自己吃吧,我可以的。”
魏承听见了莫然的话,但还是没有照莫然说的做,他用勺子在碗里咬了一勺饭,轻轻吹了一口,然后往莫然嘴边送,莫然没有张嘴,只是静静的看着魏承,魏承的手僵在那里,也没有妥协的意思,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莫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能选择妥协,她慢慢张开了嘴。
吃饭的过程中,两人始终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莫然的神情依然那么平静,而魏承似乎是在和谁较着劲,神情复杂,莫然在他面前越是平静,他的心里就越是忧伤。
在莫然吃了半碗饭后,魏承把碗重重的跺在饭桌上,然后气呼呼的上了楼,把莫然一个人丢在饭厅,小肥听到声响后抬起头一脸迷茫的看着魏承离开的背影,莫然呆呆的看着魏承的背影消失,很久后,嘴角才露出淡淡地笑。
魏承上了楼,走进自己的书房,他连灯都没有开,就静静的坐在里面,他重重的关上了门,把窗帘全部拉上了,然后把门从里面反锁。这一刻,他想逃避了。
虽然魏承心里知道,他刚刚不应该把莫然一个人留在楼下,莫然行动不便,但魏承已经失去该有的理智了,他的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和悲伤,有太多无法对谁诉说的情绪,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莫然要再一次的从他的世界里消失,而且还是以死亡的形式。并且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他要亲眼见证莫然的死亡,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而他心里认为这一切根本就是莫然自己安排的,她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变坏,直到无可挽救,她就是故意让走到这一步的,所以她才能如此的平静,并且对他毫无眷恋。一想到莫然在不久的将来会死掉,会永远离开他,他的心里就一滴一滴的流着血,心里莫名的恐惧和绝望,而莫然面对死亡时的平静,莫然对他的毫不留恋,让他的心里冷到极点,他觉得自己被莫然遗弃了,莫然要丢下他一个人在这世上了。魏承没有地方去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悲伤情绪,莫然一点都不心疼他,一点都不。
魏承就这样静静的待在黑暗的书房里,也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他的心里想了很多事情,曾今,现在,还有将来,所有的画面都在他脑海里一一浮现,当夜渐渐深了的时候,他才终于站起身来,哪怕他再难过再绝望,生活依然得继续,他还是得勇敢的面对,虽然楼下的莫然一点也不心疼他,但他的心却始终牵挂着楼下的女人。
魏承轻轻的拉开书房门,走廊上的灯已经亮了起来,灯光下,莫然就等在他的房门口,她仰着脸对着魏承微笑:“魏承,你出来啦。”依然温柔而平静的声音。
魏承静静的盯着莫然的脸看,她怎么还能一直这么安静平和?她怎么能用这么平静的方式给他最残忍的惩罚?
看着莫然安详的眼神,魏承突然想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呀!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他欠下的债始终躲不掉也逃不了。莫然向来是个重感情的女人,曾经他魏承狠狠的伤害了她,在那时候,他就为今天的果种下了因,如果莫然和普通的女人一样,她就会狠狠的报复他,或者彻底的将他遗忘,会开始新的生活,但她不是,她是莫然,明明已经伤痕累累,她还是不愿意放弃,不愿意遗忘,不愿意让自己好过一些,她故意让自己一天一天的受着回忆的折磨,终于,她的身体彻底垮掉了。
魏承走到莫然跟前,蹲了下来:“莫然,你为什么这么傻?”他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莫然的脸,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魏承的语气里透露着忧伤与无奈,原来当心痛到极致的时候最后反而会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因为无奈。
莫然把魏承的手拉了下来,用自己的手轻轻的握紧他的手问他:“魏承,你到底怎么了?”
魏承虚弱的对她笑着,并没有回答莫然的问题,而是问道:“莫然,你怎么在这儿?”
“我又不是瘫了,我还可以走路的,但爬上楼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做了件蠢事,我不该费劲把轮椅也搬上来的,原来楼上有椅子嘛”莫然呵呵的笑,说的很轻松。
“你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了,你的伤口都还没长好,不能乱动的,知道吗?,你要乖乖的”魏承温柔的说着,然后把脸埋进莫然心口的位置。
“恩,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乱动了。”莫然摸着魏承的头发,听话的回答他。
魏承真的觉得很疲惫,他贴在莫然身上,感受着她的体温,久久不愿意挪开,莫然也什么都没说,她知道魏承心里有多痛,也能感受到魏承心里所有的情绪,她什么都知道。
很久之后,魏承才缓缓的开口问莫然:“莫然,你心里恨我吗?”
虽然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莫然也没有想很久,很快就轻声的回答他:“恩,我恨。”
魏承的身体僵硬了,莫然接着轻轻说:“魏承,虽然我也恨你,但请你记住,我也一直是爱着的,并且我还会和你在一起很久,所有你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魏承把手臂伸莫然背后,然后紧紧拥抱着她,他当然知道莫然依然是爱他的,所以才会选择原谅他,虽然她心里还是有恨的,但因为她爱他,所以就把恨埋在了心底,宽容的拥抱着回头的他,原来,莫然这么爱他。他轻轻的在莫然耳边说:“莫然,真的对不起,我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了。”也许之前的他是在后悔,但现在这一刻,他终于忏悔了,他开始明白莫然所遭受的一切痛苦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