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莫然就被魏承安排住了院,魏承没有跟她解释为什么,莫然也没有问,莫然一个人住在单人病房里,护士和医生都对她很好,很友善,也很照顾她,但谁也没有对她说明她到底是什么病。
莫然住院后就开始做化疗,很快化疗的副作用就在莫然身上出现,莫然每天早上刷牙时,血会从口腔里流出来,牙膏的洁白泡沫和鲜红的血水混在一起,魏承看着这一切,只是沉默的拧开水龙头,让水流冲走一切,莫然梳头发的时候,头发也一大把一大把的脱落,魏承默默的捡起地上的头发,莫然也知道自己在掉头发,但还是沉默着。莫然做化疗的时候,魏承会在门口等着,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眼睛专注的盯着地面。
随着化疗的进行,莫然几乎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每次魏承喂给她的食物都已经炖的很烂了,但莫然吃下去后没多久,又会全部吐出来,为了保证莫然的营养,每次莫然吐过后,魏承隔一段时间又会喂她吃一些。莫然也很配合,虽然胃里,虽然身体受了很多折磨,也不会对谁发脾气,虽然胃里已经很难受了,每天都得吐好几次,但吐完之后,魏承再喂她的时候,她还是会乖乖的吃下去。
整个秋天,莫然的身体一天天的变差下去,魏承也放下一切事情,专门在医院守着莫然,其它的事情他都不会管,等到渐渐进入冬天的时候,莫然总是觉得很疲惫,本来之前还会让魏承抚着去花园走走,但到了冬天,她就老实想睡觉,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根本没有力气下床,也没有怎么和魏承说话了,莫然睡觉的时候,魏承就看着莫然睡,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莫然,有时候会就这样看一整晚。
已经进入12月底了,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这时候莫然的病房里来了一个陌生人,莫然在医院住着的时候有两个人来看过她,向南来过了一次,琵琶也来过一次,来过一次后他们也都没有再来第二次,他们心里也很清楚,莫然和魏承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探望,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有他们两个在一起就够了,第三个人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打扰,向南和琵琶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也不愿再来打扰他们第二次。
第三个来的人是钱波,自从莫然住进医院后,魏承就再也没有管公司里的事情,钱波一个人抗下所有的担子,虽然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但他都能理解,也不会怪魏承。但公司里其他的人呢?魏承是整个集团的负责人,他已经这么久没出现在公司了,也没有给别人一个交待,公司里的流言蜚语钱波听了很多,而董事会的人不断地给钱波施加压力,问钱波魏承的下落,钱波已经撑不下去了,而他也尝试着给魏承打电话,刚开始魏承还会接他的电话,但还是不愿意出面,到后来,魏承干脆关了机,钱波通过电话联系不上他,于是就气冲冲的找到医院,门也没敲,直接推门而入,心里更是带着怒气,甚至没有心思去顾忌自己该怎么面对莫然。
钱波推门进来的时候,莫然正在吐着刚吃进去的食物。
钱波看到这个场景,身体愣那里,等莫然吐完以后,魏承才往他这儿看了看,然后把莫然扶了起来,把她扶到床头靠好,又用毛巾把她的嘴巴擦干净,莫然今天已经吐了好几次了,所以身体更虚弱了,她的眼睛半睁半闭,还在喘着气。钱波这个时候已经主动的退出病房了。
莫然看着魏承的脸,喘着气的对他说:“魏承,你心里不要觉得难受,过会儿我就好了,你到时再继续喂我。”
魏承却摇了摇头说:“不,今天就不让你再吃了。”
莫然这时对魏承说:“你去吧,他还在外面等你呢。”
“好。”魏承应了她,帮她盖好被子后,就往房门口走去。
病房外面,钱波面朝着窗户,抽着烟,轻轻的吐出烟圈,听到声音后,他转过身来,看着魏承沉默了很久,然后把手上的烟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钱波看着魏承说:“对不起,魏承,我不知道莫然的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我不知道情况有这么糟糕。”
魏承牵强的看着他笑了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他在房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抬起头望着钱波道:“你刚刚也已经看到莫然的情况了,所有公司的事情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你能处理好就好,你不能解决掉的,也别来问我,就让它那样吧,我没有心思去管公司的事儿,你现在应该也能明白。”
钱波现在确实是明白了,他和魏承之所以走在一起,就是因为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喜欢走直线,朝着一个目标前进,本来是应该这样的,但是魏承的世界里偏偏出现了个莫然,他也试着去走直线,但最终还是脱离了原来设定的轨道。
钱波在魏承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自己抽出一根,又递给魏承一支,两个人抽着烟,各自沉默着,直到后来钱波对魏承说说:“你在舟山的时候,跟我打电话说你遇见莫然了,你说莫然还活着,我当时心里是为你高兴的,还在心里想着,你们最后还是要在一起的,兜兜转转你们还是注定会在一起,我以为你们会有个幸福圆满的结局,可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老天从来就不按我们设想的来。”
“莫然得的是癌症吗?”钱波的心里还抱着一丝丝希望,希望事情并没有那么糟。
“嗯。”魏承沉闷的回他,钱波拿着烟的手抖了一下,烟灰洒在地上。
又是长久的沉默,很久之后钱波忽然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命运总是爱捉弄人。”他转过头看着魏承,他很久没见过魏承了,魏承瘦了很多,本来很合身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却显得有些松垮了,但魏承的眼神依旧坚定。
钱波问他:“魏承,你觉得累吗?”
魏承丢掉烟头:“其实,这要也好,如果是我生了病躺在医院里,那莫然就会像我现在这样痛苦了,所以现在这个结果也许更好。”
听着魏承的这些话,钱波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了,他转过头,站了起来。
“你现在就走吗?”魏承抬头问钱波。
钱波先是走到莫然的门口,也没有敲门,只是站在那儿看着脚下,是在想些什么,最终他还是对魏承说:“我想,我还是不进去了,就算我亲口对莫然说了对不起,那也无济于事,她的苦都已经受了,我的一句对不起也补偿不了她,那就让我这辈子都记着我钱波欠她莫然的吧。”
魏承看着他,然后安慰他说:“其实,莫然根本就没恨你,她这个人,根本就不会恨谁。”
钱波疲惫的笑了笑:“其实她恨不恨我已经没关系了,我欠她的始终是欠下了。”
钱波转身离开了,高大的背影虽然仍然挺拔,但背影里却让人感受到了消沉,魏承一直看着钱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钱波最终还是没有对莫然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也将一生都带着对莫然的这份愧疚活在这个世上。
魏承回到病房里的时候,莫然已经睡着了,他把鞋脱了,躺上床把莫然搂在自己怀中,他轻轻的隔着睡衣摸着莫然身上的肌肤,莫然转过身子,看着魏承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安慰着他,魏承轻轻在莫然耳边说道:“你一定不能扔下我一个人走。”莫然叹了一口气。
马上就是圣诞节了,莫然做完化疗也已经过了好几天,她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精神也好了,不会老是想睡觉了,魏承前几天就对莫然说,圣诞节的时候要带她出去逛逛,莫然听到后也很高兴。
刚吃了午饭,莫然就开始打扮自己了,她打开衣柜,把里面的衣服都拿出来放在床上,一件件的试,最后还是选了那件红色的妮子大衣。出门之前,她还化了个淡妆,涂上了唇膏,本来几乎没有颜色的嘴唇被她涂上了亮晶晶的红色,脸上也扑了胭脂,她又戴了一顶乳白色的帽子,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她几乎掉光的头发了,她把自己打扮的很漂亮,她很久都没有好好打扮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