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火琉神牛临盆,牛族并未参与围杀,牛中天为何灭自己母族,如此罔顾伦常,这样做岂不是有些大逆不道?”中年不解道。
“老夫之前已经说过,牛中天一路探访,外加当时的人类与妖物都是一些贪生怕死之辈,好处没有捞到却得罪了一个无法抗拒的强敌,迫于压力,他们对外一致说是牛族为了除掉火琉神牛而故意泄露她们夫妻二人隐居之地。后来,牛中天多方证实,真正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雨老舒缓的声音沉入空气,没有一丝涟漪,而镜像中牛中天正在接受金牯岭众妖的拜见。
“无论是人类还是妖物,哪一个不是见利忘义之辈,大敌当前为求活命,却也无可厚非。”中年男子似乎勾起了往事,话音中一缕忧伤在空气中飘荡。
“确实无可指摘,但是他们如此见利忘义直接导致了牛族的衰落,整个牛族沉沦到了谷底,往昔的荣耀瞬间成为泡影,一族之灾,虽然之前种种不近人情,种下前因,但是这些人与妖也是帮凶。卧牛山被连根拨起,无数精锐从此消失,从此牛族再也无法兴盛。数千年来,无数牛族要么被人类圈养成为他们的苦力,最后被屠宰成为盘中之餐;要么放养于山林,成为一方凶兽,但是却难以修炼成妖,再也无法如以前般辉煌。”
“牛族没落虽然有些残忍,但也未必不是好事,他们之前的皇者实力凌驾于众修士之上,始终是一个极大的隐患。无事则好,一旦出事,整个大陆只会被他们弹指间催毁。”中年男子对于牛族的没落并没有抱以同情。
“这倒也不错,对牛族是极大的伤害,但是对于世间万物,却是一种平衡,可能苍天也是欲借牛中天之手解除大陆隐患吧。只是牛族数千年来,再没有能够修炼成妖的族类,老夫也是于心不忍。盛之极必衰,衰之极必盛,不知这牛族还能否兴盛。”雨老看向镜中牛中天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复杂。
“这点不是我等可以考虑的,万物发展自有头顶之天决定,我们只不过顺势而为。难道牛中天只是灭了牛族,对于当时围攻的人与妖只是听之任之,没有其他作为?“中年男子问道。
“牛中天不是嗜杀之人,却是一个有仇必报之人。杀父之仇,杀母之恨,如何能够平息,虽然解决了罪魁祸首,但是也无法挽回自己的父母。然而世间人类与妖物众多,他自然不能杀尽屠净,只是寻当日冲在最前方的。于是世上修士重又陷入了恐惧之中,当他们听闻与自己结伴夺宝的同伴一个个惨死在牛中天之手后,他们肝胆俱裂,惶惶不可终日,却躲无可躲,藏无可藏,他们无论藏在哪里,牛中天总有办法找到他们。整个大陆人心惶惶,昼不闻笑语,夜不闻婴啼,甚至田园也因此荒芜了不少,牛中天的复仇带给世人的是天愁地暗。“雨老沉重的讲解着,目光始终不离牛中天左右。
“虽不欲屠世人,世人却因牛中天而生活惨淡,当真罪过,不知他后来又如何。“中年男子盯着牛中天的身影道。
“牛中天追杀了很多人,也确实除去了人间的一些巨恶,但是也错杀了不少好人,这些人虽然也曾觊觎宝物,但是他们却是为民为公的侠义之人。有功有过,倒也无可厚非,更无人敢出言批评,面对实力强悍的牛中天,所有修士只能忍气吞声。修士视他为煞星,百姓视他为恶魔,身世凄惨却无半人同情。直到有一天,他厌倦了屠杀,也厌倦了复仇,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改变双亲惨死的结果,他无法改变幼无所依的局面,他也无法与父母相聚,因此他想起了当日誓言,代天而刑,除世间不平。“
“哦?一个杀人魔头却要人间公正,当时百姓怎会相信曾经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肯前去诉说不平?“中年男子玩味的说道。
“世人也如你这般想法,哪里有人敢去向他抱不平呢,毕竟他的凶名太甚,百姓一时无法接受。长久以来他都无事可做,设立的鸣冤处也从无人击鼓鸣冤。可是,狗急了跳墙,人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也会做一些无法以常理猜度的事情,世间也确有许多不平之事,以往无人管,更无人敢管,牛中天在他们心中虽然也十分凶残,却从未作难百姓,因此他们也愿意一试。于是,在一段的无事做之后,牛中天还真的接到了一些冤案,他处理的也十分公正,也不枉了代天而刑的誓言。如此一来,牛中天公正廉明、解人危厄的行为得到了百姓爱戴,许多百姓为他设生祠。”
“牛中天如此做,不愧代天而刑四个字,确确实实为百姓做了好事,做了实事,也重新为浑浊的人世带来了希望。只是不知后来他为何又性情至邪?”中年男子听到此处却不忘先前雨老对牛中天的评价。
“之所以牛中天亦正亦邪,错不在他,却在世人。牛中天法力无边,对于平常之事,处理公正严明,但对于感情纠纷,特别是父母亲情涉及到仇杀,往往不能做到理智,只是先入为主以前来鸣冤之人的说辞为依据。人心始终无法猜测,也是最难剖析。牛中天处理了很多的冤案得到百姓拥立,有些人开始坐立不安,他们担心会被牛中天找上门来,于是他们决定设计一出戏,污了牛中天的名声。”雨老不忿的道。
“君子之心最怕小人惦记,本来可以流芳百世,却遭人中伤,而这些中伤他的人是如此的不露痕迹,应该是制造了一些父母仇杀之类的虚假冤案导致牛中天误杀好人。”中年男子肯定道。
“没错。牛中天对于父母的思念也延及了一些父母仇杀之类的案件,对于这些案件,他往往无法凝神静气,更难做出准确的判断,一旦有人前来告诉他父母被杀,就义愤填膺恨不能立马撕了那人。于是一些心怀不诡之人,开始颠倒黑白,制造一些父母仇杀的假象,或者买通一些寻常之人谎报冤案,凡此种种。牛中天不分是非,不辩黑白,杀了许多人。百姓开始渐渐的不再信任牛天,百姓开始认为牛中天被一些人收买了,百姓不再把牛中天当作他们的守护神,他也不再是暗夜照亮前路的烛光。”
“虽然遭人暗算,但也是自毁英名,百姓如此对他,他当无话可说,却不知他如何面对百姓的冷言嘲讽。
“经此变故,牛中天意兴阑珊,也不愿再管尘世之事。他也明白了世俗虽有不平,却不能以武力制止,只有教化万民方能改变世间规则,而这些不是他凭一己之力就能做到的,人间事自有人间管,万物发展自有天道循环。牛中天兴趣索然,在天地间游荡,不问世事,只是心中思念父母更甚,一时无法排解。“
“思亲之痛最难抚平,身为人子不能尽孝于父母也是人生中一大撼事,身为人父不能扶养孩儿更是一生中最悲之事。”中年男子想起了往事,心中苦痛,表形于色。
“你那孩儿仍在世间,日后自当相见。只是牛中天再也无法多看他们一眼,再也无法承欢膝下,再也无法尽孝双亲。这种痛,痛入骨髓,痛入心神,况且火琉神牛寿命长久,这种切肤之痛将如影随形伴其一生。天可怜见,千年前的一天,一个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的疯疯颠颠之人找到了牛中天。那人癞衣赤足,腰间悬一血色酒葫芦,坦胸露乳,秃顶,只余一缕白发垂在耳际,双耳如蚕,垂至两肩,手摇一把破旧蒲扉,言语癫狂。”
“如此形象,莫非就是千年前惊鸿一现的绝世高人—赤脚大仙?传言,他一身功力通天,有莫大神通,心地善良,只是前言不搭后语,时人认为疯子。”中年男子听雨老描述,于是问道。
“没错,正是此人,据说他与牛中天相见之后,二人双双消失不见。世人传言,二人相约至一神秘之处,在那里比拼法力,只有胜出者才能重现人间。可是他们法力旗鼓相当,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更不可能完胜对方,就这般僵持着,对峙了无数岁月,最终法力耗空而死。”
“世人妄言却不可信,如今牛中天突然出世,法力也未见耗竭,传言自然不攻自破。只是不只他们二人当日相见到底了发生了何事。”
“不管发生了什么,总之牛中天消失了千年。眼下却不是关心牛中天的时候,青羽这时却是不妙,一不小心若是得罪了牛中天,恐怕小命也是不保。”雨老一指镜中,提醒着中年男子,只见镜中牛中天,一剑挥向地面巨石,宝剑随之没入巨石,没有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