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说跪就跪,赶快起来。好男儿一生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怎能如你这般见人就跪,动不动就流泪。你这样做只会让老夫把你瞧不起,只会把你看低。你还当你是清水河中整天玩耍的小孩,这个家还要卧床不起的你爹撑起?”
青羽哭哭涕涕,族长心中虽然怜悯,但却不喜,好男儿那应是惜泪如金,不要说不能流泪,就是受了再大的委屈那也要咬碎银牙和血吞。现在的娃娃越来越不济了,芝麻大点儿事就成这样,却是失了本族的传统。这些孩子也该历练了,是雄鹰就要搏击长空,是烈马就要驰骋草原,是猛虎就要呼啸山林。
青羽连忙起身,擦擦脸上的泪水,信首垂眉,捏着衣角,唯唯懦懦,欲言又止,对于族长却是不敢正眼相瞧。
“人命关天的大事还挡不住教训人,越来越不知分寸了,为老不尊,不知轻重…”
族长不说如何救治青羽他爹,可是急了青羽叔父,族长越老越糊涂了,放着正事不做,却在那教训无知的孩童,什么时候不能教训人啊,偏偏挑这十分火急的时候,延误一刻就耽误了一刻,青羽叔父心中不满在一旁小声嘀咕。
“你,没大没小。”
族长剜了他一眼,但也不好发威,毕竟刚才情形确实有点不分轻重了。也怪他自己,这么多年养成了这种毛病,见人就喜欢教育两句,平日自己身为族长,教训他们倒也应当,只是现在却是为救人而来,当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无常山以西三百里,有一座青山,山上有一个智者,知天下事,断天下纠纷,方圆百里的人称之为老神仙,他或许知道如何解救青羽父亲。”
“三百里?三百里一来一回,青羽爹还能撑到那时?”
青羽叔父真的不知该怎么说了,这族长也是越来越糊涂了。虽然智慧在寒烟村无人能及,但是如今的族长,已经垂垂老矣,早已不复以往风采,说话更是颠三倒四,可是他们这些小辈也是没奈何,只能虚心受教,哪敢反驳半分。
“你小子是越来越长进了啊,老夫的话不可信了?老夫既然说此法可行,就有老夫的道理,你们这群娃娃还嫩着呢,如何懂得老夫的智慧。”
族长再次遭人挤兑,心头早已无名火起,自己的地位在村中无与伦比,何曾遭人如此对待,当下厉声呵斥。
“青羽恳请族长指点。”
青羽见他们水火不容,如果自己再不插话,说不定还要执行族规管教叔父,这般如何救得父亲,于是急忙接话,阻止了事情的恶化。
“青山要去,智者要找,只有他才能救治你爹,至于其他的方法,老夫也不知。当然,你爹的状况拖不了那么久,唯今之计就是设法延长你爹生机,确保青山回来之前安然无恙。”
族长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于这等棘手之事处理的游刃有余,不急不躁,虽然老迈,但是心思细腻,却是在场诸人所不及。花白的胡须,红润的容颜,脱世的气度,倒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延长生机可不是我们世俗之人能够办得到的,痴人说梦罢了。”
对于族长的说辞,青羽叔父觉得不可靠,延长生机这种事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这种夺天命的事都是那些云里飞雾里去的神人做的事,他们不过山野粗人,如何能做得这等事。
“你不知道的事情许许多多,难道都不可靠?平日里老夫教导,你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如今倒好,傻眼了吧,吹胡子瞪眼改变不了你的无知与愚昧。”
族长终于扳回一程,此前的郁闷一扫而空,盯着灰头土脸的青羽叔父,心中高兴,不免多说了几句话,花白胡须不停抖动,十分兴奋。
“我等愚昧,还请族长相告。”
青羽叔父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服了软,再与他纠缠还不知道要到何时呢,族长虽然见闻非比常人,却喜欢教训人,而且不分场合。如果自己不低头,势必要与自己斗下去了,青羽爹可经不起这般虚耗。
“世间有一种药,名回春,可生死肌肉白骨,保人生机,若有此药,只需一粒就可保他爹生机十余日甚至更久。”
“有没有吧,光说我也会。”
青羽叔父不耐,对于族长的拖拖沓沓已经无法忍受,如果有药就拿出来,此事也算暂时解决了,没有的话告诉我们哪里可以寻到,如何得到,这才是一族之长应该做的事。现下倒好,他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莫测高深,谁也不知真假,却急坏了场中众人。
“青羽求族长赐药救我爹爹。”
青羽听闻族长话中有话,似乎另有玄机,心中竟觉得族长有药,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这般说辞。族长虽然喜欢教训人,但却不会无的放矢,也因此才深受众人尊敬,若没有什么把握,他也不会提回春之药。
“还是你娃娃聪明,一点即通,倒是个可教之材,不像你叔父,这么大岁数,还是不知老夫玄机,倒是白活了,聪敏之处一点也不及你。”
族长见青羽机敏,心中一喜,族中总算出了那么一个机灵人,他们父辈一代个个榆木疙瘩,如果有一个可造之材就不会让他如此操心,事事亲力亲为,也就不会落下喜欢教训人的毛病。
“老夫正好有一粒回春丹,数十年前在外游历得到,没成想今日终派得用场。拿去,给你爹服下。”
族长不想再多说,就这已经在他们心中留下糊涂、不知轻重的印象了,若再啰里啰嗦,指不定又要被他们嚼什么舌头。由怀中取出一颗棕褐色的药丸,药丸新湿,倒不像存放了几十年的样子,然后急急交予青羽,催促为他爹服下。
将药丸和水服下,青羽爹的脸色渐转红润,皮肤也渐渐有了光泽,白色的头发,慢慢的由白变灰再变黑,只是双目紧闭,依然没有醒转的迹象。缠绕在身上的藤蔓,虽然没有枯萎,但是生长的速度慢了下来。
“多谢族长赐药。”
父亲状态稳定不再继续恶化,悬在心中的大石总算沉了下来。虽然仍不能开怀,但是安定许多,不再哭泣,不再悲伤,神情坚毅,起身冲族长深深一揖。
“处事有礼,心思敏捷,山里的娃娃终于长大了,合该独自面对风风雨雨,以后的路还很长,你要独自面对。”
族长夸赞青羽,但是话中有话,好似青羽从此以后就要离开寒烟村,就要离巢远行。可是就算青羽前去青山也不过十余日,十余日能有多久?这番话却有些突兀。
“已经太迟。”
想到爹爹,他的成长的确太迟。如今虽然懂得,但是也只能尽力挽救,却不能承欢膝前,这是一种伤痛式的成长。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要这种种成长,只要他的爹爹一如往常。
“好了,往事已矣,该为青山之行做准备了,早一日就多一分活命机会。”
青羽神色黯然,族长瞧在心里十分不忍,但是却不能沉溺于悲痛。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做,如果青羽不离开寒烟村,整族都会不保。为了阖族上下安危,前方纵然风雨遮天,他也要独自面对,独自成长。
“青羽还是个孩子,他不能去,要去也是我这个做叔叔的去。”
此去青山三百里,没途中的狼虫虎豹不说,单就三大险地,莫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就是龙精虎猛的汉子也难闯过。以现在的青羽,想要通过却是千难万难。无论如何青羽都不能前往青山,更不能因此而丧命,如果青羽有什么不测,自己如何向他爹交待,有何颜面再见他爹?
“你当我舍得这样的好娃娃?只是青山智者早已有不成文的规矩,非青羽不可,换作他人,去了也白搭。”
族长心中不忍这娃娃就此送命,可是又当如何呢?青羽若不前往青山,整个寒烟村男女老少尽遭屠戮,他只能舍小顾大。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只能这么做,他可不敢冒那个风险,以神秘人神通,想要杀他们全村,轻而易举。
“青山智者规矩?那是什么规矩?”
青羽叔父不解,狐疑的看着族长,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来,可是只有满脸的无奈与不舍,却没有一丝自己想象的阴险。或许自己多想了吧,族长怎会谋害自己的后人,可他想不明白的是族中那么多人为何单单派一个小毛孩前往青山。
青山智者居于三百里外青山,长寿赛神仙,可生性怪癖,虽然乐于助人,但是却不喜被人扰了清净。然而他这样的人物注定是无数受苦受难者的福音,因此终日前往青山求救的人络绎不绝,青山一带人烟埠盛,青山智者不胜其烦,却没奈何,只得听之任之。
青山智者座下四大弟子,长年穿着黑、白、青、蓝四色衣服,时人称为青山四贤。智者长期被俗世所扰,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更是担心师父身体,毕竟师父年事已高,经不起操劳。
四贤苦思冥想,终于心生一计。由四贤分别把守青山四方,拦截前来求助之人,盘查他们身份,如果所求之人不是本人亲至或者至亲前来,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山。
至此以后,前往青山之人少了许多,青山智者得以休息。虽然青山智者知道四大弟子的行为,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出言制止。长久以来这种不成文的规矩在方圆百里内流传,逐渐被大家接受,称之为青山智者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