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明白就好。”
铁牛本就与老者年轻时十分相象,如今见铁牛终于醒转明白,心中也是欢喜。一手抚须,来来回回打量着铁牛,眉眼含笑,腮边一撮毛发不停抖动。
“多有得罪,前辈见谅。”
老者没有怪罪,铁牛就更加不好意思了,一手挠着后脑勺,憨厚的傻笑,双眼旁顾,却是不敢正视老者。
“你小子,还扭捏起来了,之前怎么那么倔。”
铁牛一副少年姿态,令老者想起自己的从前,再看他憨憨的表情,心头大快,忍不住高声大笑,竟起了调戏之心,看看这小子到底会是一副怎样表情。
“那个,那个,…”
铁牛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更不知如何回答,一时急得脸红脖子粗。不管怎么说无端怀疑他人好意却是不对在先,如今再怎么弥补也无法改变既成事实。
“哈哈哈,你小子,哈哈哈…。”
看着铁牛窘境,老者笑的前仰后合,直笑得脸皮抽搐,双肩抖动,伏在大床上,好半天没有直起腰。这个后生还真的与自己有缘,不但脾性相投,连脾气也与自己当年如出一辙,这一身功法传与他最好不过。
“小子铁牛见过前辈。”
老者只顾大笑,半天没有搭理一旁铁牛。铁牛心下不解,探头前看,不知究竟,不知为何老者突然如此失态,然后小心翼翼长揖拜见。
“罢了,罢了,我既传你功法,今日就好人作到底,再送你一件趁手兵器,也算续了香火情。”
老者被铁牛提醒方知失态,连忙起身,正了正衣襟,灰衣灰袍无风自动。抬首相看,铁牛一揖及地,分外恭敬,一把锈迹斑斑大刀,斜背身后,超出身体尺余。
之前只注意这小子身体别出什么差错,却没有在意其他,如今仔细打量才发觉这把刀太不适合如今的他了,这把刀虽然被锈迹遮掩,但也是吹发可断的好刀,寻常世间也是一把难得的兵器,但是于如今的铁牛却是累赘。
老者不再多言,双手横卧,只见光晕流转,须臾凝聚出一把刀,长约五尺,通体透明,仿若无骨,表面却似铭印着一只狰狞猛虎,只是虎头本应是王纹的地方悬着一颗诡异奇石,望上一眼,心神难以平复,端的是邪异无比。
铁牛闻言,抬起头,直起身,看着老者双手光芒大放,接着一把刀凝聚而出。铁牛心神颤了一颤,他与这把刀仿佛能够产生奇妙的联系,能感受到刀里面蕴含的渴望。铁牛双目直直的盯着这把刀,如痴如醉,这是一种久别的重逢,难言的喜悦在心底攀升。
宝刀感受到铁牛的注视,刀体自主的颤了一颤,然后兴奋的一飞而出,刀柄在上,刀身在下,竖立空中,悬空于铁牛前方三尺处。刀身铭印的猛虎,突然睁开双目,熊熊虎光注视着铁牛,更射出一道精光将其笼罩在内。
猛虎盯了铁牛半天仍意犹未尽,带动着大刀,竟自原地一闪而没,待到再次出现却是到了铁牛的背后。看着熟悉的背影,看着曾经的宽大背影,猛虎双目流出血红的眼泪,原本透明的刀体,刹那间殷红似血。
染上了血色的大刀再不复之前平静,虎目齐睁,獠牙奔突,瞬间变为一把呈鱼刺状的奇形大刀,缥缈浮沉,带着无尽的沧桑,一股无边的恨意弥漫在整个山洞。刀中猛虎似活了过来,在刀内奔腾咆哮,声声嘶吼直欲毁天灭地。
老者突见大刀如此情形,一时惊骇莫名,不知如何是好。这把刀在其手中也有一段岁月了,虽然被传是一把邪兵,如此多年过去,也从未散发出邪性,只是今日一见铁牛就原型毕露,本性复发,不复往日平静。可是现在的宝刀威力却远胜从前,它好像遇到了真正的主人,一个能改变宝刀命运的主人。
一旁的铁牛没有注意到宝刀的变化,对于身后宝刀散发出的惊天威力仿若未觉,他只沉浸于宝刀带给他的震颤,他能感觉到宝刀带给自己的欣喜,还有宝刀里的滔天恨意。
他想要毁灭,他想要报复,毁灭天地不公,报复曾经屈辱。铁牛大手一伸,宝刀自主飞入他的手中,如臂使指,默契非常。宝刀一入手中,就与铁牛的手臂连成一线,刀即是手,手即是刀,而他本人更像一把锋芒毕露的人形大刀。
铁牛一接触大刀,他的身体猛烈颤了一颤,他的心仿佛被带到了远古,荒凉的上古蛮荒之地,他看到了一片片碎影,那些碎影在他的心里拼剪。
他模糊间看到了一个人,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头有角,身高七丈。那人无力的看了看天,又看了一眼脚下的大地,然后将手中的兵器抛向远处,伸长了头颅。
他放弃了抵抗,他不忍黎民受难,唯有引颈待戮才能减轻他带给百姓的灾难。一道剑光,不知来于何处,更不知将斩向何方,这道剑光划过长空,他身首异处,头颅化为血枫林,枫林呜咽向风泣。
看到那人无力的死去,铁牛心中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熊熊怒火终于点燃。手握长刀,用力挥向眼前的山洞,整片空间一阵流转变换,山洞化为齑粉。
心思恍惚间却是出了石洞,四下弥漫着雾气,狭窄的山谷不见天日。而一旁的老者弯腰蹲踞在侧,大口大口吐着黑色的血块,显是受伤不轻。老者顾不得其他,当下盘膝而坐,却是兀自疗伤起来。
铁牛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他的心里只有那把刀,只有那个人影。一刀过去,恨意消除不少,一股幽远苍茫的气息传来,他仿佛经历了无尽的岁月,稚嫩的面容极不协调的隐现一丝苍老,又有几分桀骜,眨眼间神气大变,却像换了一个人。
而此时,丹田之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静静悬于丹田的大刀剧烈的转动,长鲸吸水般汲取外界灵力,可是铁牛已经无法再容纳半分灵力,横冲直撞而来的灵力在铁牛体内四处乱蹿。
眼看着铁牛就要再次陷入万劫不复,而老者无暇他顾,形势危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丹田上空,那个曾经出现的人再次现形而,依旧是人身牛蹄,四目六手,目光冷厉桀骜,面有隐忧的看着急剧转动的大刀。
那人伸手一指,一道光束无声的罩着大刀,死死的将其压制,而大刀被这股气息制服,战战兢兢,竟十分害怕,颤抖的趴伏在铁牛体内,再不敢兴风作浪。
铁牛也由沉思中醒转过来,看着手中的大刀,大刀早已退去血丝,再转透明,刀内的猛虎死气沉沉的盘踞其中,除了刀内猛虎,再看不出有何异样,也看不出其威力。但是铁牛明白此刀的可怕之处,虽然之前只是无意识状态施展大刀。
他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感觉,好像失散很久的亲人。铁牛缓缓伸手抚摸大刀,刀体冰凉却有丝丝暖意。然后铁牛划破食指,依着之前青羽所教,将鲜血滴入大刀,大刀遇血更加兴奋,不受铁牛控制,自顾自的化为一只三寸大小猛虎蹲于铁牛肩头。
铁牛见此,也不阻止,宝刀通灵不是一件坏事,何况此刀对他并无恶意,也就不作理会,由它去吧。
收得大刀,转眼四顾,原先石洞早已不见,一旁老者兀自盘坐调息。铁牛虽然慒懂不知发生何事,但也能猜个大概,知自己无意中破了此洞,从而伤及布置石洞的老者。
但铁牛牵挂青羽安危,忙着寻找青羽,也就顾不得老者调息,留下老者,开始在山谷寻找消失的青羽。
可是一番寻找,显然无果,而老者也早已醒转,伤势也已渐好转。老者看到铁牛满头大汗归来,一副焦急之色,笑意盈盈拦下。
“何事如此慌张。”
铁牛忙将自己与青羽二人的遭遇告予老者,老者听毕,却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一手抚须,看着铁牛,嘱他吉人自有天象,却与他聊起了手中大刀。
“小子可知此刀来历?”
老者见铁牛随身并无大刀,知其已经收服宝刀,化为己用,日后成就定然不凡。
铁牛摇头不知,这种事不是为难他嘛,他一个山村小子如何能知天下奇闻秘事,这等宝物,也许只有见识广博的族长才听说过。
“此刀名重光,却是一把邪兵。”
“邪兵?”
铁牛听闻邪兵,嘴巴张得如瓢大,乖乖,邪兵,什么兵器不好,反而送自己一把邪兵,这不是纯心跟自己过不去嘛?不免神情懊恼,偏又不好说出口,只能垂头丧气。
“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可知这邪兵神奇之处?”
老者见铁牛神情,只他不喜,也难怪,任谁听闻邪兵都会退避三舍,何况他一个山村黄毛小子,能有如今表现已是不错。老者并未怪责铁牛,反而对他表现极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