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的听到南宫靖提出了回去的建议,更准确的说,这并不是建议,而是肯定句、是命令。
“回家吧。”
多么温暖的话语,可向艾言迟疑了,即便这些年来心里期盼了无数次,向艾言还是退怯了。向艾言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久久不语。
南宫靖对向艾言是宠爱的、包容的,但这些都是有底线的,南宫靖有些失落,却又不忍逼迫她,揉了揉的她发,叹息道:“睡吧。”
南宫靖是真的累了,好不容易找到向艾言,云雨过后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这会儿是完全的放松了,很快便睡着了。
而向艾言呢?她全然没了睡意,小心翼翼的拉开南宫靖的手,轻轻地移动着身子退开了些。向艾言躺在南宫靖身边,侧身撑着头,专注地看着他。
借着从窗帘后透进来的薄光,打量着南宫靖的睡容,向艾言不禁感叹起时光的匆匆。南宫靖更成熟了,轮廓分明的脸、深邃的双眼、笔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这些似乎与电视上、杂志上、报纸上所看到的相同,却又似乎是不尽相同的。
许是困倦了,向艾言的眼睫毛往下轻轻扫了扫,最终敌不过睡意也闭上眼睡着了。
丁朵玲带着宵夜回来,看到南宫靖的车已经开走了,完全不顾一脸哀怨的梁少华,狠心打发掉他,就独自上楼去了。回到家,见客厅里空无一人,丁朵玲心里咯噔了一下。
“言言,在吗?我给你带了宵夜。”丁朵玲敲了几下门喊道。
丁朵玲看到鞋架上的鞋子,就猜到向艾言在家,可久久未听到回答倒有些担心了。丁朵玲又敲了几下门喊着,这次明显带着几分焦急。
“言言,在吗?”
依旧没有回应,但没多久卧室的门就开了,向艾言赤着脚出现在门口,眼里透着茫然无助的信息,只听见她讷讷地开口,声音细的蚊子鸣叫似的,她说:“丁丁,我该怎么办?”
向艾言把始末都告诉了丁朵玲,原原本本,事无巨细。
原来向艾言家世显赫,与南宫靖门当户对,两人因为长辈结识。后来因为缘分让他们有了交集,最终走到一起。可阴差阳错的,向艾言离开了,不久之后向艾言的亲妹妹被接回了家里顶替了向艾言。如果顶替向艾言的人并不是她的亲妹妹,而是其他人,向艾言不会苦苦躲避过去。
向艾言的母亲本是初出茅庐的小歌星,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向艾言的父亲向奇峰。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两情相悦,本是一件佳事,可偏偏向奇峰已有妻子。向奇峰的妻子欧阳慈恩来自书香门第,温柔乖顺,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人之所以能结婚,还是向奇峰苦苦追求而来。向奇峰打得正是欧阳慈恩必会宽容隐忍的如意算盘,竟把林雪宜带了回家。
向奇峰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欧阳慈恩虽温柔,但欧阳慈恩也刚烈倔强,否则又怎么会违背父母的意思嫁给了向奇峰。向文轩虽然对向奇峰娶欧阳慈恩颇有微词,但渐渐熟悉起来却也觉得这媳妇讨人欢心,起码与歌星林雪宜相比是讨喜多了。家里人的激烈反对是始料未及的,当向奇峰也犟,完全不顾他们的意见,当真让林雪宜住了下来。终于有一天,趁向奇峰在外,向文轩强行送走了林雪宜。向奇峰反应自然激烈,可欧阳慈恩的温柔体贴与常常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忧郁感化了他,向奇峰妥协了。
那时向文轩是雄霸一方的黑帮老大,因利益纠纷被帮派几个长老联合设计,最后虽然向文轩得到外力相助,倾力反击一举歼灭了异己,可向文轩一家却惨遭灭门。此时的向文轩已将近耳顺之年,不得已,向文轩找到了当初被扫地出门妄想高攀的林雪宜,威逼利诱下把还在襁褓中的向艾言从林雪宜身边抱走。
林雪宜生的是双生儿,一个是向艾言,一个是如今顶替向艾言的林思言。自此之后,两姐妹过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向文轩虽然严厉,却把向艾言照顾得极好。林雪宜一身傲气,把向文轩赠与的钱全数捐给了慈善机构就远离这座城市。林雪宜带着林思言生活,虽谈不上富裕,却也不算贫苦。直到后来林雪宜被查出了癌症,林雪宜因为顾念林思言还小,放弃了治疗反倒是更拼命赚钱。终于,林雪宜再也撑不下去,晕倒在家。在林思言的苦苦哀求下,林雪宜总算妥协答应尝试治疗,可这高昂的医药费却成了一大难题。
林思言为了赚钱让母亲治病偷偷瞒着她四处打工,甚至在夜总会当了小姐,直到向艾言出走,向文轩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她们母女。
向艾言得知这一切,心情无比复杂,一方面她因为向文轩的绝情而伤心,另一方面她因为自己从小的无忧无虑而愧疚。回去?不回去?向艾言陷入了两难。向艾言真的不知道如何做选择,她担心又害怕只要她回去了,现在属于林思言的会被破坏,而他们所有人的宁静都会受影响。
向艾言不止一次偷偷地去看过林雪宜,林雪宜五十岁未到头发已经花白,因为化疗的关系,能明显的看出掉了不少头发,脸颊两边凹下,整个人瘦骨嶙峋的,甚至能清晰看到皮肤下的筋脉。关于林雪宜的种种,向艾言还记忆犹新,她甚至没办法想象,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竟然真的会变成这般模样。
向艾言涉世未深,心还太过稚嫩了,当下她就哭得泣不成声,每每想起这一幕心就像被利刃狠狠的刺痛着,她甚至许久都没能接受,那个医院里、病床上躺着的人,那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自己的母亲已经这样了,妹妹呢?向艾言知道林思言差点就失足了,可终究是回到那个属于向艾言的家了。可以想象到黎嫂他们的悉心照顾,可以想象到向文轩的悉心栽培,还有未婚夫南宫靖温和有礼的对待,这一切都和谐而美好,向艾言不忍破坏。
听向艾言说完,丁朵玲再也忍不住哭了,抱着向艾言嚎啕大哭。
我们总能在任何时刻,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露出微笑,甚至长久地保持着。但是我们谁也不知道,也没人想知道,那些人的笑容背后有怎样的伤痛。又或许其实我们一直知道,没有全然无忧愁的人,仅仅只是,他们更多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是快乐而已。在心灵的深处,都会有一处不可触碰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