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一次,黄莺衣衫不整的从他办公室跑出来了,那一次,便是我恨徐文哲到了极点的开始。
“那一次,我进去给文哲送资料,却发现他喝醉了,后来的情况,跟你想象的也许一样,但是也不一样,因为他把我当成你母亲,他抱着我,温柔的叫着你母亲的名字,我第一次看见他那个样子,也感觉到,其实他很爱你的母亲。之后的每一年,只要是你母亲的忌日,他都会找各种借口把自己灌醉,我想他之所以没有去看你母亲也是因为他心里在逃避,逃避你母亲已经过世的事实吧。”
说完,黄莺笑了笑,“我爱上文哲不是因为他多么的成功的外在,我爱上他恰似那些他无法被外人所知道的落寞”
这一刻,我很相信黄莺是真的在看徐文哲,可是对于她说的话,我半信半疑。
黄莺又说道:“小墨,看在你爸爸苦心经营多年的份上,回去徐氏一趟吧,即使它最终还是走上了倒闭的命运,但起码也让它倒下得体面一点。现在公司股东意见分歧,底下员工人心惶惶,再没有人出面,那就只剩下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了。文哲曾经说过,徐氏若是真倒了也想在徐家人的手中倒掉,而现在,就只有小墨你能完成他这个愿望了。”
“很严重吗?徐氏?”我喃喃的问道。
她无力的点点头。“这些年经济发展快速,徐氏本来就是靠着酒店跟一些娱乐场所起家的,但是现在,竞争对手越来越多,徐氏资金开始出现问题,经营大幅度开始下滑了,倒下是必然的了。”
我刚想问起林顾思,黄莺脸上闪过一丝恨意,咬牙说道:“你不要问他了,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徐氏这一切还不是他造成的。”
我其实不恨林顾思,商场上本来你尔我诈,徐氏在徐文哲的壮大,不也是用了多少见不得光的手段才建成的,我们又有何立场去责怪别人,再说,若徐文哲自己精明点,也不至于最后让林顾思钻了空子。
“你让我好好想想吧。”我最后低声的说道。
一下子事情太多了,我需要好好的冷静一下。
黄莺脸色缓和了下来,轻声道:“小墨,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来打搅你,可是,我不想让文哲醒来时难过,也不想…以后你若清楚一切而去后悔。”
黄莺说得对,如果一直以来是我误会了徐文哲,那么我必然会后悔一辈子。
最后,她又坚定无比的说:“文哲之所以赶走你,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既然你想离开徐家,他就趁着这个机会让你了无牵挂的离开更好。你不要为了这件事怪他。”
我朝她微微一笑,真心的道谢。“谢谢你黄莺姐,不过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我从咖啡厅里走出来,发现蒋子均举着雨伞站在对面,黄莺尾随我其后,惊讶的低呼:“小墨,你跟蒋总…”
我无意去解释。“没事。”
“恩,那我先走了。”黄莺跟蒋子均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拦车离去。
蒋子均撑着伞走到我面前。“下雨了,我来接你。”
我看着天空下飘洒下来的小雨,又看向不远处的别墅,笑道“那么近,不用蒋总你劳师动众过来接我吧”
他笑了笑,牵住我的手:“走吧。”
我顺从的任他牵着我手往回走。“晚上的机票?”
我轻轻的点头。
他轻笑:“时间赶不上了吧。”
我气恼的掐了他厚实的手心。“你笑话我吗?”
他将我的手握得更紧,声音低沉的不像他;“回去吧,小墨。”
我颤了一下,然后站定问他:“蒋子均,你似乎知道很多事。”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老嘛”
我知道他若不想说的话,我怎么逼迫他也没用。
回到家,蒋莫不见身影,艾米在厨房忙碌着,而我的出去时的行李箱也没再门口了。
“艾米一边哭一边把行李箱拿回房间了。”蒋子龙收起雨伞淡淡的解释。
这个时候,艾米听见声响跑了出来,眼眶果然微红。“小姐…”她喊了一下,便开始梗咽。
我上前抱了抱她;“是我不对,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破涕而笑:“那小姐可是说好了。”
“恩”
我回头看向蒋子均。“蒋莫呢?”
他摇了摇头。“不清楚,估计休息去了吧。”
我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也不去理蒋子均自己上楼去。呆在房间里我想了很多事,关于徐文哲,此刻想起来,似乎已经没有了那股怨恨,而是一种淡淡的惆怅感觉。我与他的父女缘分估计很浅,我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从未以一个慈爱的父亲出现过,但现在,我想丢开这一切远离他乡,却有人跑来告诉我,他其实一直都疼爱我,只是因为我母亲他才会如此冷淡我。我是因为母亲的事而责怪徐文哲,而徐文哲却又因为我母亲的事而漠视我,我们就像两个死循环一样,彼此怨恨彼此淡漠。
我不知道徐文哲与我母亲真正的故事,但是我想,我应该要相信一下黄莺,不仅是因为她那抹希翼的眼神,更是因为我自己也想放开过去,放开苦苦缠着自己的心魔开启新的生活,如果我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情,即使到了国外我自己也不会快乐。
主意打定后,我给黄莺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个决定,她显得很高兴,不过我让她先回去照顾徐文哲,待艾米婚礼结束后我才回去。
她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同意了。
晚饭时间,我跟蒋子均等人说起了我的决定,艾米眼眶又开始红,蒋莫没有说话,蒋子均只淡淡的点头,说很好。
艾米的婚礼在一个星期后,伴娘多了一个,是蒋莫,我俩一粉红一纯白站在一脸喜色的艾米身边,看着小白羞涩的在她嘴唇印上了最庄严的一吻。我与蒋莫相视一笑,眼底都是对艾米深深的祝福。
蒋子均仍旧穿着燕尾服出席,气质闲雅的站在人群中,让人忍不住频频抬眸偷看。我站在高处朝他笑了笑,他挥了挥手,然后给予我一个最温和最温馨的笑容。
这一年内来,我觉得这是我人生中最无忧无虑快乐的一年,因为有蒋子均,因为有这那般笑容的蒋子均在。
婚礼结束的第二天,就是我离开的时候,当天晚上,艾米丢下新郎,跑来跟我跟蒋莫喝酒,三人喝得都开始微醉,艾米最后被小白拉了回去。剩下我跟蒋莫两人对饮了几杯后,然后便随着狂欢的众人开始跳舞。
我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怎么回去房间,怎么躺上床的都不知道,只感觉好像一整晚都有人一边低声细语的在我耳边说话,一边拿着温毛巾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我的额头,还有手脚。
天还刚蒙蒙亮,我就转醒,房间里没有任何人,我的行李箱就在我的床脚旁,我洗漱好,然后把房间打扫了一边才拖着行李箱走出去。
飞机在早上九点的时候准时起飞,我临上飞机前给蒋子均发了条短信,“我走了。”同时我也给陈傲发了条“我回来了。”自己发完后,觉得这样的情况是在有趣,便坐在椅子上呵呵的轻笑起来,引来旁边的胖女士不停的对我侧目。
机场里没有人来接我,我自己打的车回去,的士司机是个热心的人,不停的跟我讲解本市的文化,他以为我是从国外许久未回来的华侨。
直到我用本地话叫他停止他才忽然的拍了一下脑袋,笑呵呵的说我实在不像本市人。
今日阳光明媚,天气甚好,让我有些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下。
车子停在别墅区大门口,我提着行李箱慢慢走进去,门口的保安还记得我,讶异的叫道:“徐小姐。”
我朝他笑了笑:“你好。”
他一下羞红了脸,笑得特别憨厚的说道:“徐小姐好,要不要我帮你提行李。”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一点点路我提进去就好了。”
还没走到徐家门口,我就瞥到门外站着一抹无比熟悉的身影,我停住脚步,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朝着那背影大声喊道:“陈傲…”
背影一僵,回头正是陈傲那菱角分明的脸,他眼中一阵惊喜,然后朝我奔过来。
但是到了我面前,他双手一叉腰,怒道:“发了短信又不告诉我航班,你想我等老死去,你知道我在门口等了多久吗?”
我嘻嘻的笑了一声,然后倾身过去抱住他;“陈傲,见到你我才感觉我活过来了。”
他身子再次僵硬,顿了许久才慢慢的摸了摸我的脑袋,低声道:“活过来就好了,以后千万不要再这样了。”
陈傲便是这样,每一次我做了什么恼怒他的事,他都不会跟我发脾气,别看总是冷傲不爱理人的样子,其实心底比谁都要柔软。
“好。”我开放他,立定敬礼道:“长官说得对,下次我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