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豪华的别墅,聂清许控制住自己忍不住想要回头的心情,狠狠的一步一步往外迈步。
这最后一个有希望的地方,正式变做了绝望。她不怨什么,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何况孟伯伯那种精明的个性,从来都独善其身冷眼旁观的,她只是抱着渺小的希望想她父亲于他的交情,或许不同,或许让他愿意伸出援手。毕竟若是“峥鸣”起死回生,孟伯父也同样会获得很大收益的,只是他不愿冒风险了吧。
三月的风,吹起来,还是春寒料峭的冷,聂清许不再多想,紧了紧身上的风衣,阔步走开。
在这样的富人区,跟她打车来时一样,回去要是能看到出租车简直是微乎其微的,认命的一步步往两公里外的郊区公交车站牌走去。
经过一处红色清水砖饰面的小楼前时,竟然人头攒动的热闹。
聂清许看了看这一片欧式风格里,特立独行存在的红色小楼,绿色的爬山虎抓满一整墙,很乡村田园风格的感觉,温暖的。存在于这里却是有些格格不入的,可是与这红色砖面小楼气质更不符合的是,那铁门前被众多摄影机,照相机围堵在中间的棕色大墨镜女子,只留着妖艳的红唇在外,光华四射的样子。
无数闪光灯亮起,各种嘈杂声响起。
“张小姐,请问您与连氏二公子是什么关系?”
“请问您是在连家过夜的么?”
“这房子据说是连老先生原配夫人的房子,张小姐可以自由进出的话,是否意味着好事将近呢?”
“张小姐,张小姐!”
……
仔细辨认了一番那只露出下半脸的女子,张小姐?某位明星么?还是哪家名媛淑女?不过无所谓了,看这样子不过就是那最烂俗的偷拍戏码,按现在的炒作风气,说不定还是安排好的呢。
她摇摇头往前走去。
在她错过这人群的一瞬,背后爆出巨大的欢呼声。
“快看,是连家二公子!”
“连先生,连先生,请问张小姐是否为您的女朋友?”
“张小姐是否经常在此过夜?”“连老先生知道你们的关系么?”
着一身运动黑衣的男子,带着毛线帽子,脖子上挂着一副耳机,微皱着眉,没有回答记者或者狗仔们的任何问题,只冷酷的说了一声,“麻烦让一下,谢谢。”
聂清许没有回头管那些喧嚣,身边却快速闪过一个黑影,身后的人流奔涌向前,还在声嘶力竭的无意义追问。
只一瞬,这里的喧嚣变成了寂静。
啧,这男的绝情的啊,居然对那女子只字未提,聂清许难得的感叹了一句。想了想回头望了一眼,那红唇女子已摘了墨镜拿在手里,眼神微滞的看着前方,白皙的脸庞在红唇的映衬下,苍白如纸。是这女子啊,A市电视台的女主播,后来转行做了演员,一直半红不黑着。
聂清许耸了耸肩,暗自感叹这疯狂的世界,不再停留的往前走去。
半个小时后。
城郊的公交车站,总是简陋无比,歪斜的站牌上贴着公交车站点的纸早已模糊不清,还好她记得这里经过的是几路公家车,直接坐到地铁站附近,就可以转地铁了。
她静默的等待着,空旷的地方就只有她一个异类般的存在着,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偶尔溜达过两只流浪犬,远远的看她一眼不再理睬的又向更深处的林地里走去。
聂清许有些自嘲的想,自己现在都成了狗不理了。摇摇头,想甩掉脑子里面这么负面的想法,伸手从包里摸出手机确认下时间。已经等了十五分钟,或许在一个十五分钟才能等来这C66路公家车吧。
聂清许从包里又拿出一本杂志,铺在路沿上,坐了上去,做好长期等待的打算。
再一抬头,一个黑色运动衣的男子慢跑着过来,毛线帽,大耳机。
啊!聂清许反应过来,应该就是那“负心汉”了。不管怎么说,她就是认为,这男子居然对那张小姐置之不理,那便是没有风度,或许他和她就是那关系呢,却不敢承认。自然而然就以为着就当真了,这男子落在她心里成了一个“负心汉”。
“负心汉”微眯着眼看着这坐在路边的女子,似乎刚才在家门口见过,在这里出现,是狗仔?对他没兴趣的样子,不太像。来到这边,却在这里等公交车,那么也不是某个富豪的二奶小三了?那是做什么的?真是奇怪。
聂清许见对面的人居然盯着自己看,还眉头皱得紧紧的。干什么?没见过等公交车的么?她用力瞪了过去,对方见她这表情,竟然微微勾起嘴角又继续跑向前了。
怪人!烂人!负心汉!聂清许腹诽着,却欢喜的发现C66路已经遥遥开了过来!不错,运气蛮好,连二十分钟都没用,就等来了。开心的蹦上公交车,顺利的把那奇怪的男子抛在脑后。
等公交车兜兜转转到了市里,又转地铁到医院,已是华灯初上。跟母亲打了电话,聂清许打算在莫氏粥记买两碗鸡丝养生粥端了上去。
以前的经验,在莫氏粥记买粥都要等很久,这次只十分钟便好,聂清许提着粥,小心踱步的往前迈步,做电梯上了九楼,到病房门前,正要推门进去,便听母亲嗓音传出,带着无尽的悲凉,“老聂啊,这公司的事,是我对不起啊。若不是因为我,他是不会最到这么绝情的地步的,可这也算是我们欠他的吧,就当还了也好,以后我们就在乡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闺女也很出息的,不用我们操心。”
聂清许父亲聂强峥的病,时好时坏,并不稳定,这几日又是陷入昏迷,很难得能醒来。她知道,每天母亲都会在父亲耳旁念叨各种事情,以前的美好的或者一起吃苦的日子,因为医生说了这样有助于尽快恢复稳定过来。可是,今天她母亲的这番言语却是让她愣在了外面。
母亲口中所说的那个他是谁?是那个人害得公司倒闭?不是说连氏集团恶意竞争造成的么?那么那个人又跟母亲是什么关系?聂清许脑子里闪过许多问题,直到旁边巡房的医生路过,“聂小姐来了啊。”
“啊,哎。”聂清许才猛然反应过来,侧身让医生先进去,自己拎着两盒鸡丝粥跟了上去。
“聂太太,聂先生情况还稳定吧,有没有出现呕吐等现象?”医生例行公事的开始询问,冷秀云依依细细的回答,细致到有几分钟眼球转动比较快都巨细靡遗的回答了。
“好,看起来来还不错,稳定清醒的日子很快了。”医生最后下了个让人欣慰的结论,又吩咐道,“病人还是要注意补充水份啊,聂太太也不要太劳累了,不要聂先生醒来,您又病倒了。”
“谢谢医生啊。”冷秀云与聂清许齐齐道谢,聂清许又礼貌的把人送至门口。
转身回来,打开粥,“妈,来吃点吧,很暖胃的。”
“哎。”冷秀云放下聂强峥的手,走到旁边小桌子旁坐下,和女儿开始一口一口的喝起粥来。心里突然感慨万分,“清儿,当年幸苦的时候,我跟你爸在乡下,也就一人一碗白粥,却觉得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那样的日子总想着回不去了呢……”
“嗯,妈,我懂的,等爸好些了,就让你们回去住。其它的事,您不用操心的。”聂清许伸手握住自己母亲的手,并不十分光滑的,那手心里的两个老茧,她小时候常常要细细的摸着才能入睡,那是母亲以前吃过苦的记号,更是她童年温暖的安全感所在。
喝完粥,简单的收拾下病房,看着母亲鬓角的银丝,禁不住的感叹,不能让她们再受苦了。
“妈,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吧,这样身体吃不消的。”
“没关系,妈没事的。清儿你快回去吧,一会儿晚了车也不好打了。”冷秀云又恢复如初的样子,握着聂强峥的手,眼睛也不舍得看别处。
“妈,你听话。这里我守着。你快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虽然这里陪护病床也有,可是多少个早晨她来的时候,都发现旁边陪护病床整齐得根本没有人躺下过,她美丽的母亲握着父亲的手,趴在床沿边睡着了,却皱着眉头,极其不安稳,随时都会醒来的样子。
“清儿,我回去也睡不着,心里惦记着,怎么都不安生啊。”冷秀云看着自己女儿秀眉微皱的样子,心疼无比,“乖啊,你先回去。”
母亲的执拗她是知道的,况且也是,回去也无法睡得安稳的。就算是她这种本来倒头就能睡的性子,这些日子都常常莫名的就惊醒过来,心跳如鼓咚咚咚的飞快,抑制不住的心悸。
最后她也只有妥协了,交代了几句,反复叮嘱母亲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一号键就是快速拨号键。
回到家里,早已疲惫不堪,聂清许憋着一股劲的,迅速洗完澡,吹干头发,倒进温暖柔软的床铺里。
本是困极了的,却是睁着眼,如何都睡不着。翻身下床,打开笔记本电脑,绘制那未完成的方案。她的情况并没有让导师知道太多,只说家里出了点事,便匆匆而来,并且再三保证下周前会把方案交上去。
如今看着自己半成品的方案,她却是一点灵感也挤不出来,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静不下来。这次的客户又是出了名的挑剔不好对付,就算再完美的方案拿上去,他也能在颜色上数落一通,却永远说不在点子上,只道,感觉这个配色就是怪怪的,让他守在旁边,调对比度,饱和度,色调。直到点头说好以后,往往两天后又会来电,说方案还是最初那个配色好,相信设计师的审美。
都是狗屁!聂清许越想越头疼,不怕遇到行家,就怕遇到些不懂行的乱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