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丽萍大声叫,说道:“我就是想回去,我需要回去,而你这里并不需要我,你满意了吧!”
宇文锦宇又望了眼宇文玉凤,宇文玉凤充满同情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宇文锦宇转向上官丽萍建议,说道:“出去走走好吗?”
夜色格外幽静,几乎看不见行人。两个异国他乡的人的对话显得格外哲学。
宇文锦宇针对上官丽萍的所谓需要论,说道:“需要和需要的感觉都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大到一个国家,一个政党,小到一个个人,其实都没有来自外界的绝对的需要!所以你就不要说什么你需要哪里和我这里不需要你的话了。”
“你说的话太深奥了,我真的不懂!”上官丽萍并非讥讽地慢应着。
宇文锦宇在思考着让上官丽萍听明白自己的话,正好来到一处坡度极大的斜坎上,到他们已经不能轻松迈步的时候,宇文锦宇再说出话来就是一个通俗的哲学家了,说道:“那么,你回海口去干什么呢?难道那里会有什么你非干不可的事情?你说你在这里脚下发虚,在那——,在那里你是否就真的能够不发虚呢?其实,谁的脚下又不发虚呢?所谓的择天、择地、择人、择时都是针对那些有信仰、有理想、有抱负、有历史使命的人而言的。做一个普通人,不就是活着吗?在哪里不是活着,不是漂着?”
上官丽萍懂了,懂得很开心,她学着思辩的口吻,说道:“我肯定就是一个普通人了,也肯定没有理想,没有抱负,什么叫历史使命我都不知道!”
宇文锦宇一听又欣赏又惊讶,说道:“你确实是一个普通人!而且是一个诚实的普通人!”
“所以哪里都能活呀,为什么非要留在法国不可呢?”上官丽萍第一次将宇文锦宇引进了思辩的陷阱。
宇文锦宇知道了上官丽萍的意图,但就是不肯说出“我爱你”,所以狡辩,说道:“这里的空气比天朝好呀,这里的水也比天朝干净。”
上官丽萍果然大失所望,说道:“那,你就在这里享受空气和水吧。”
“我就是觉得这里很好。”宇文锦宇突然感叹起来,说道:“像我现在这样,天天说着谁也不知是真
是假,也不知这些外国孩子听得懂听不懂的天朝历史,居然能挣钱养活着一家人,生活还真不会有问题。人居然还可以这样活着?在以前的几十年里,我从来都不知道的:人居然可以完全没有目的,没有理想的这样活着!而且活得很健康!”
宇文锦宇和上官丽萍散步回来,舒舒服服地上了床。
“这多好呀!到家就有床可以躺,你也快点睡吧!今晚睡我这?”
上官丽萍点点头。
宇文锦宇搂过上官丽萍,以为危机已经过去。
上官丽萍却在他的肩后默默地流下一行泪。
例行的告别又要开始,上官丽萍还是站在屋檐下,但今天没有招手。
宇文锦宇望了望客厅里触目的行李,觉得不放心,扭回头来对上官丽萍苦笑着耸了耸肩,说道:“现在这样不是你一直追求的生活方式吗?这就是所谓的全职夫人,整天就在家里。要不,你就生个孩子吧?”
上官丽萍动心了。
宇文锦宇前脚刚出门,宇文玉凤立即冲着思考着是否生个孩子的上官丽萍嚷了起来,说道:“走吧!去定机票,我们已经跟他告别了!”
“你也想回去?”
“当然,这里的学校学不到东西,一个洋鬼子还老爱对我挤眉弄眼的。现在回去还赶得上高考。”
“也好,怎么着都还得去一趟海口,房子都没有退呢,白让饭馆交了好多房钱。”
宇文锦宇就这样眼睁睁地望着上官丽萍与宇文玉凤这一对东方丽人姗姗而去。
宇文玉凤不断回头向他招手,上官丽萍却始终没有回头。
突然,上官丽萍停住了脚步,宇文锦宇急切地向前张望。
上官丽萍从口袋里摸出纸巾,又继续向前走去。
宇文锦宇闷闷地喝着酒。
拉辛眯着眼睛看着他,满眼的疑问,却并没有问什么。
这是宇文锦宇又一次无法言说的失败,没想到,他自以为摆脱了英雄情结,找到了普通人的理想生活境界,却遭到现实如此无情的嘲弄。
繁华灿烂的异国之夜。
出租车行驶在街道上,到处一片萧条景象。
“怎么回事?一下变得这么萧条。”上官丽萍嘀咕着。
司机接话,说道:“海南退潮了,有钱人都跑了,你看那些盖了一半的楼,脚手架都拆了。”
上官丽萍带着宇文玉凤进了家门,她本能地觉得一定有什么坏消息在等着自己,告诉宇文玉凤,说道:“这几天,你呆在家里,哪里也别去,好吗?”
“为什么?我要抓紧时间回学校,只剩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宇文玉凤叫道,既然到了海口又恨不能宇文上见到方老师。
“我忽然觉得六神无主,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我要睡一会儿。”
“哦,那是你时差没倒过来,睡一觉就好了。”
上官丽萍进了卫生间,
宇文玉凤无聊地拨电话玩,接下来的发现让宇文玉凤也大吃一惊,说道:“什么?没有钟离铃凌这个人?哦。”宇文玉凤又拨张扬的电话,也没人接。
上官丽萍突然从卫生间探出头来,说道:“你在给谁打电话?”
“钟离铃凌阿姨走了!”
上官丽萍急匆匆地找来,正在忙活的小师傅问上官丽萍,说道:“大姐可是吃饭的?”
“对不起,我找一个叫钟离铃凌的人,原来承包这个饭店的。”
小师傅直摇头,说道:“我们不是从你说的什么钟离铃凌手里盘的。”
“那是从张扬手里盘的?”
“没听说过谁叫张扬?没听说过。”
“那你是从女人还是从男人手里盘的?”
“男人,开汽车修理厂的。”
大门紧闭。
上官丽萍找到附近的一个小摊主打听原由,小摊主还认得上官丽萍。
“这怎么关关了?”上官丽萍问。
小摊主觉得上官丽萍有点明知故问:“你不就是那个上官总吗?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是你为了抵你老公的债,背着外国老板,把饭馆抵押了吗?”
宇文玉凤一听火了,为上官丽萍也是为爸爸不平,说道:“胡扯!”
“谁都这么说。”小摊主叫道。
上官丽萍拿着电话不知往哪打。
宇文玉凤建议,说道:“给你妈妈打!她一定知道轩辕戚阳在哪。”
上官丽萍拨打母亲的电话,回答是此号码是空号。
宇文玉凤紧张了,说道:“怎么回事?一下都找不到了?”
上官丽萍见事已至此,又复坚强起来,说道:“听着,宇文玉凤,这都跟你没有关系,明天你就上学。赶紧补课复习,准备高考。”
“学校不会也没有了吧?”
方老师与宇文玉凤边聊边向教室走去,说道:“法国的学校怎么样?肯定和这里的课程不大一样吧。”
“理科的内容都差不多?可是散,规定的课程不多。选修的课程特多!还有,上课很随便,学生可以随时插话提问。”宇文玉凤头头是道。
“好了,你可以专门为我们写篇报告,介绍一下法中两国中学教育的特色。”方老师关照地,说道:“宇文上就是高考冲刺了,你的基础不错,出去几个月,外语肯定又长进不少,数理化嘛,得抽空补一补,剩下的这几个月就不要变化了!你是九年教育,换了四个地方。你那个小妈妈可也真不简单!叫她这几个月不要变了!”
“是!”宇文玉凤为上官丽萍心生不平,又难以分辩。
上官丽萍翻出存折,看着上面的数字,忧心忡忡地盘算着。
宇文玉凤放学回家,上官丽萍连忙收起存折,关心地问,说道:“课程都跟得上吗?”
“没事。方老师她还说,回去跟你的小妈妈说清楚,剩下的这几个月就不要变了。等高
考过了再让她好好变一次!”宇文玉凤笑道。
“行,我再在海口找个工作。实在不行,我们就吃得差一些!”
宇文玉凤内心感激,但故做轻松地叫,说道:“哦!你找到工作了?”
“我今天找了几家饭馆,都不行!”上官丽萍有些忧郁地说。
“你干吗总找饭馆呢?我可记得你学的是美术专业。”宇文玉凤提醒道。
上官丽萍如梦方醒,扑向提箱找学历。
“你把自己学什么,要干什么全都忘了。”宇文玉凤咧了咧嘴说。
“是忘了!”
“学校里都在议论,低谷又来了,好多同学都跟着家长回内地了,剩下的都在观望,不
知道这次低谷上官时结束。”
“什么都不用管,安心读你的书。去看书吧。”
宇文玉凤回到里屋,拿起书又放下,听着上官丽萍在外间忙碌的动静。
看着上官丽萍日日愁苦,忙上忙下,宇文玉凤开始为自己拉着上官丽萍回国的那
点私心感到有些不安,但她毕竟还小,还不可能生出良心的自省来。
上官丽萍向一位眼睛冲血,头发蓬乱的经理出示了学历证明。
经理嘀咕了一句,说道:“试试吧。”
上官丽萍立马穿起了灰布工作服,腰里系上了缆绳,一手拎起一只油漆桶,一手握住了广告笔,三下两下就被悬在了空中。
天高云淡,暖风徐徐,上官丽萍好久不曾做画了,手脚都很生疏,顾着了刷子顾不着油漆,顾了油漆又顾不着刷子,最终还是为了不使油漆桶翻覆,丢了手里的刷子。
经理十分不高兴,扒在栏杆上叫,说道:“喂,你上来吧,别耽误时间!”
上官丽萍立即被两名工人给吊了起来。
经理不顾上官丽萍满脸的尴尬,伸着发红发粗的脖子叫,说道:“你到底学没学过美术?文凭
是真的还是假的?”
上官丽萍连忙抱歉,说道:“对不起,文凭是真的,我是学美术的。只是,好多年没碰专业了。”经理安排别人下去,对站在身边不走的上官丽萍,说道:“我怎么看你画画没开饭馆强啊。”
“你知道我开饭馆?”
“大小两个饭馆我都吃过饭。按社会上的说法,你也不该再找工作了。”
“为什么?什么说法?”上官丽萍刚要追问些什么,经理被人叫了过去,接着就是一番激
烈的讨价还价,跟着来人走了。
上官丽萍怔怔地站在桥上,不知自己算是被录用了,还是就被炒了鱿鱼,还有就是社会上到底在说自己什么。
一个工人走过来对上官丽萍,说道:“我也到你的饭店吃过饭。”
上官丽萍问工人,说道:“经理他还回不回来?”
“那都是没准的事。”
“我来给你们配颜料吧?”上官丽萍觉得自己得把活儿先干起来。
工人没让她插手,说道:“你还是听完老板的准信再干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