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翰文在梦境中,看到了美惠,美惠身边是猫先生。
猫先生对叶翰文能够出现在这个地点,显然也是如此的惊讶,居然开口说:“其实每个人都是装在瓶子中的萝卜,只能偶尔把根须从萝卜中伸出,感受外界的恐惧。”
叶翰文认为猫先生在自己梦中所说的这句话很有哲学思辨力,但是如果自己转述出去的话,这又不得不让人把自己当成神经病看待。
猫先生见叶翰文不说话,边走到叶翰文的脚丫子旁边,盘腿如老僧一般的坐下,“你是一个比其他萝卜将根茎伸出更远的人,所以你看到了这个世界。”
然后猫先生看看美惠,说:“她也是有潜力达到这一步的人,只不过现在她的根茎伸出来的还太少,需要你不断的培养她,甚至进行身体上的交流才能达到这一步,从这么多萝卜中找出你们这么优秀的萝卜,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当然像我一样,潜伏起来,准备造反的猫并不多。所以基本上可以理解,你们是在谋反背叛人类路上走的最远的人类。”
“身体的交流,这难道不是我一直渴望的吗?和哥哥一起,尤其如此。”美惠抬头微笑,纯美如水的小脸上扬,承接着叶翰文的目光,嘴巴说出真挚的话语。
“这么说是因为你盛装营养液的瓶子里面,已经浑浊了的缘故。”猫先生抬起头,甩甩尾巴,用尾巴打了卷,卷起地上的一块贝壳,然后远远的扔出去。
“猫先生,是你说过你要造反吗?”
“怎么了,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难道看不出来吗?”
“只是我丝毫想不出是什么原因逼迫你做出这种决定的。”
“与其说是原因,莫若说是兴趣,爱好所在,行事往往趋于反常,我是在这方面兴趣上,走的太远的缘故。”
“那么在你眼中,这个世界要怎样才符合如果你作为造世主的眼光?”
“其实,你满可以不在这个问题上和我纠缠的,从哲学的角度来说,行大于知,如果要想成功的话,不奢空谈才是硬道理,空谈便是等待戈多这一悲剧的延续。”
“我听了,越发的迷糊,不知道你为何能把我绕的如此混沌,是的,告诉你,实话,不怕丢人的一句实话,我的大脑混沌的近似空白。”
“与你交谈,我同样如此,不但思路屡屡被打断,而且像是走上一条充满迷思与岔路的谎言之道上,多走一步,撞上的就是假象之墙。”猫先生陷入了混乱,开始拼命的抓自己的胡须。
“哎,快看啊,一个女孩的身影。”
叶翰文听美惠这么讲,便举头去看,那么模糊,怎能辨清是女孩子的身影,那种宏大乐章似的音乐效果,简直是比以往所听到过的所有音乐的总和还要好听。
叶翰文逐渐的睁开眼,此时,浑身是汗。
窗外如同白昼一般,令人几乎怀疑仍然处于梦中,叶翰文伸头出去,豁大的院落里面,全是低矮的冬青和不高的青砖房,这房子是有年头的老房子了,据说是美惠父亲这一脉祖上留下的房子。
叶翰文找不到光源的位置,只有将脑袋伸得更靠外一些,然后一身猫叫,叶翰文一个激灵,抓着窗棂的手松开,整个人倒仰着摔下去,叶翰文边摔边发现下面深不可测,似乎是黑暗与未知共同在此处张开的大嘴。
一种恐惧,强烈的刺激着叶翰文的神经,死亡临近的脱力感与毛骨悚然的双重冲击,让叶翰文再也难抱丝毫的侥幸。
叶翰文发出一声短促的“啊”声之后,发现自己依然还在床上,天光逐渐发亮,外间渐渐的笼罩上了清晨的微光。
叶翰文醒来的时候,美惠也同步醒来。
“请问?”叶翰文心中被一杯冰冷的沁人心脾的冷饮打动,同时也有更多的疑问。
“苏珊!我是苏珊,曾经做过你的车的。”
叶翰文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脸上微微生着雀斑,身材很优美,尤其是臀部往上翘的很好看的女孩。“你不是要周游世界吗?”
“哦,本来确实坚决要去的,但是在门撒镇的时候,不小心病倒了,几乎就要死去,这才没有办法,不得不打消继续旅游下去的信念。”
“是如何的一场病,居然让你几乎用了要死去的字眼。”
“说来,仍旧是胆战心惊的。那个城市,因为人们不喜欢用老鼠夹,所以成了鼠灾,即使是空中的电缆线,海底的网线,所有的照明设施,都被老鼠咬断,当局被逼到这个份上,使用了针对老鼠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效果虽然好,但是因为死的老鼠漫天遍野都是,几乎堆满了大街、沟渠、垃圾站、火车站、地下管道、人们的卧室、厨房,不久瘟疫开始盛行,而我正是在这个时候,赶到门撒镇的。”
“那么你不曾发觉异常吗?”叶翰文听的同样胆颤心惊,不论如何,都将这件事与猫先生所言的造反大业牵扯到一起。
“是啊,到处都是身穿白色防化服的人高举着管子,从城市的这个角落,到那个角落,不停的往空气中,高大建筑上喷洒消毒液。”
“哦,这样。后来呢?”
“等我跟着大队大队的人流所汇聚的潮水不分彼此的时候,前进的队伍就遇到了鼠王,鼠王只是坐在地上,但是足足有小山一般巨大的身材,牙齿都跟掘土机的长臂一般粗细。所有人都将手中的管子喷向鼠王,这个时候,我体内忽然涌出热流,似乎自己正在经历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一般。”苏珊脸色红得像是苹果。
“后来呢?”
“后来,我感觉自己控制不住。”
“……”叶翰文用眼神鼓励苏珊往下继续说。
“当时不知道是谁放的音乐,鼠王就坐落在巨大的广场中央,我怀疑是它让音乐响起来的,是我最喜欢的‘绿日乐队’,充满人性神性光辉的那一刻,我完全不记住,那个音乐的调子,甚至连名字都失掉了。”
“这么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给你找一个‘人’”。叶翰文依然想起了猫先生。
“我到了一个旅店里面,投宿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尚是漏网之鱼的老鼠,因为所遇所知较少,不晓得,这种事情必须要报告当局,否则会以刑事罪或者叛国罪处理的,就单纯的将老鼠用自己吃剩下的面包养了起来。”
“后来,这只有着米老鼠那种大大耳朵的小老鼠逐渐和我熟识了,就不顾礼貌的乱吃我的东西,终于,在某一天,我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出现了无数的红色小斑点。”
叶翰文想起苏珊坐完自己车子后,给自己车子上贴的名片上,就是一个小米老鼠的形象,只不过老鼠的脑袋是苏珊的。
“等我看到小老鼠的时候,这只小老鼠也浑身斑点的死在了我的书包里面。”
“这么说来,你们之间的渊源也该到此为止了。”叶翰文下着定论。
“虽然我极爱米老鼠,但是看着糜烂成一滩泥,糊满了书包壁的老鼠腐肉时,也永远的对这种生物深恶痛绝起来。”
“当局发现我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变成了老鼠的身体,浑身上下长满了毛,只有脑袋还是自己的。然后就是一场真正噩梦的开始,我遭到了追杀,那种生活简直是想一下,身子就哆嗦的要软成一滩泥,但是当时不行,我还要坚强的活下去。等我终于逃出门撒镇的一刻,我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虽然是梦,但是浑身上下生满了斑点,医生说,这是出血热,又叫登革氏热,是鼠疫。”
“那真是悲惨啊!”
“我被隔离了,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某种老鼠,小白鼠,我苦苦央求,他们才没有用刀子在我的脸上开口,刀子全割到我身体上了,甚至于……”说到这里,苏珊低下声音,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我的肚子中曾经怀过那只鼠王的孩子,那只老鼠被一只猫给偷走了,我感觉出了害怕,这才必须要跑出来的。”
看着叶翰文的眼睛,苏珊轻轻的说:“是从门撒镇最大的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里面关着的都是全世界最为恐怖的犯罪分子。”
“那么现在的话,你准备回家吗?”
“我想和你在一起,虽然我预感到自己的生命没有太多的日子可以挥霍浪费了,但是最起码,我可以与阳光一般的你在一起。”
“不是还有一个人吗,为什么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我在进入门撒镇后,就不知道这个人了。”
“那好吧,我家里有一个妹妹,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照顾好我妹妹。”
“这一点,我不是很在行,因为,素来都是自己受到别人的照顾,这种事情很难久病成医,看到多了就学会的。”
“那么你就竭尽所能的把这件事做好吧。”叶翰文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女孩子,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想生育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