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颜以亦陷入沉思,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宫殿下黑暗的秘密。
萧少卿一手揽着萧锦芸的肩膀,看着她哭得泪已干涸的双眼,满满的心痛:“别想了。”
“这是最后一次为他难过了,我发誓。”她轻轻扯着嘴角,转身坐到石床上,不发一语。
静谧的空间里突然传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地上的一块转突然被撬开,火光隐隐约约透了进来。
“谁?”容姒醉警惕地将手按在腰间的长鞭上,冷然的目光盯着地面。
“是我。”林瀚提着火把从下面爬上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都是黑色,“为了让殿下早日脱险,这个暗道凿的有些粗糙了,但也快了不少。”
“辛苦了。”萧少卿说着,眼睛却一直紧盯着失神的萧锦芸,她痛,他比她更痛,因为她的痛,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与他无关的男人。
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否则会连累这密室里所有的人,萧锦芸急急忙忙擦干净了泪水,强忍着伤痛绽开笑容,喃喃道:“走吧。”即便是有意压制了声线,可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协调的音符跳了出来。察觉到眼睛有些肿痛,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轻声:“你们走前面,我在后面就好了。”
萧少卿还想再说些什么改变她的决定,但望见她快要滴出血的脸蛋,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会心地一笑,点了点头。
看着三人一个个消失在自己眼前,萧锦芸的双脚刚移到砖边,就听见密室的另一边,似乎是入口那里有大动静。先是一愣,猛地又听见萧少卿在下面催促自己的声音,知是密室被发现,她一刻也没有犹豫,咬了唇瓣支撑着疲惫的身体把一旁的砖块搬来重新覆在上面,听着渐渐被掩埋的呼唤声,她的泪再次滑落,滴在后手背上。
已经欠他太多了,她不能再欠下去,她只恨,自己为什么做的那么绝情。急急起身,用脚尖在地上划过,不仔细看,那块砖就像是没有被移动过一样。
正在此时,密室的入口被打开,一缕阳光射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清新的空气。萧锦芸一手扶着墙壁,冷眼盯着入口处,看向来人。
几个士兵走进来,显然有些诧异在这里只看到萧锦芸一人。最后进来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颜以亦!
方才颜以亦在沉思,无意间听到了床下似乎有声响,仔细听去像是凿壁之声,想到萧少卿还没被找到,他便有了猜想,连忙唤了人在房内四处寻找机关。而今看到眼前站着的女子,也是吃了一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染红了她的衣衫,冰冷的目光不复当初,摇摇欲坠的身子似乎是支撑不住任何东西。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话一出口,颜以亦就有些后悔了,他这么问太过直白,抬眸看了看萧锦芸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但随即恢复了原样。
“哼,不是我一个人还能有谁?”萧锦芸心中打着波浪鼓,向前移了移脚步,手打在青石板上,模仿着凿壁的声音,“再不出去,就要饿死、闷死在这里面了。”
颜以亦闻言,心里的疑惑解开,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察觉到她正向自己艰难地走来,他瞳仁一紧,看着她的步履蹒跚,不知她要做什么。一个人的恨意若是够浓,因爱深恨也不是不可能。他知,他对她造成的伤害不是一点点,就算她现在有杀了他的心思,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可谈。
眼前的景致一点点模糊起来,萧锦芸一步一步,慢慢地移动,看着他站在原地不动分毫,而手却紧紧攥着,她比他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在防着她有什么出格的动作罢了,是,她的确有些恨,但不是恨他,只是恨自己而已。可笑地看着他的动作,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是讽刺。
见她走到自己面前,但身子却要倒下,颜以亦一把抱住他,同时也感到她的身体一沉。此刻的她,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了,无论是心,还是身。她以为她会倒在地上,这冰冷的地面,然而,他还是伸出了手。是可怜她?还是愧疚?或是她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无数的想法从脑海里略过,除了一个――他爱她。
身上的伤口大多结疤,还有一小部分因为刚才艰难的行走而渐渐溢出鲜血,在无血色的皮肤上淌过,缓缓地蜿蜒而下。颜以亦看着她已经如此,也没有了再多的防范,毕竟是他先对不起她的,也因此来不及检查密室里的蹊跷,将她横抱起来就走出了密室,一边吩咐道:“快去找白公子过来,就说萧姑娘找到了,但浑身是伤。”
说着这话,他的心里有一种异样。他知道,白易是爱手上这个女子的。但他们绝对不能在一起。且不说萧锦芸在名义上已经是他的妻,就算她不想再待在宫里,他也必须得让她改名换姓,他可以为她提供良好的条件,让她过的好一些,但绝不能让她以前的身份暴露在世人面前。如果把她放在皇宫里,被人看穿的几率就大得多。更何况,白易有一个不得不娶的离幻羽在身边,那女子是师傅的掌上明珠,师傅面上不说,但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的。就凭着这两点,说什么他也要准备好良策来防止二人的继续发展。
颜以亦并不避嫌,将衣服还沾着血迹的萧锦芸放在龙床上,小心翼翼,动作甚是轻柔,让身旁的人都傻了眼。
“来人,去通知以素长公主,她要找的人找到了,就在这里。”头也不回地吩咐着,在日光下,他更加明显地看到她曾经光滑细腻的皮肤上如今缀满了伤疤,不知怎的,有一种怒火冲上心头。
听得女子细微的嘤咛,他好奇地凑上前去,只闻得她喊着他的名。身子一震,他像个被抓着偷了别人家柿子的孩子一般,惊慌失措地起身,离开她足足三丈之远。
他静默着站立,连白易、颜以素和闻讯赶来的楚楚是什么时候进屋的也不知道。
三人一同站在门口,也不便进来打扰,但当楚楚透过摆动的帘子,望见床上斑驳的血迹之时,还是控制不住地喊了出来:“姐姐。”
这一喊,也唤回了颜以亦的思绪,还未等他回过神,楚楚已经冲到了床边。
看着女子苍白的脸色,和皮肤上粗糙凸起的疤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将绢子掩着面已经哭了出来。蹲坐在地上,她顿然感觉浑身失去了力气,没由来的自责和愧疚感。如果她注意一点,如果她能多点防范,就不会这样了……
“白易,你快帮她看看吧。”阴沉着脸,颜以亦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有些弄不明白他的情绪,颜以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但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走到萧锦芸床边,看着白易细细地为她把脉。
“还好,都是小伤,只是要想让皮肤和以前一样,可能要久一点。有的伤口已经发炎了,我回去拿些药过来帮她消炎。你们看着她,如果她醒了,也不要让她乱动。”白易自是知道身边的两个人担心着床上躺着的女子,所以一点也不含糊,把自己诊断的结果托盘而出。
看着萧锦芸这副模样,他除了叹息还能做什么呢?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所以,即便不能克制,他也要克制。准备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不能功亏一篑,尤其不能毁在他的手上……
“嗯……”萧锦芸慢慢转醒,感到身旁的目光,警惕地朝着床边望去。久违的面容,让她一下子感到了亲人的温暖,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真是的,来这里,她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哭了。以前,她的泪从来不会这么凶猛。
“姐姐,你别哭啊,怎么了。”看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楚楚慌了神,连忙把手上的绢子伸过来替她擦泪。
本被楚楚擦过,已经潮湿的绢子再覆到脸上,难免有些刺刺的感觉。萧锦芸无奈地皱眉,苦笑道:“还说我,你不也是刚哭过吗?”
楚楚讪讪地伸回手,一个劲的笑,咬着唇瓣,喃喃自语:“姐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见楚楚这番,萧锦芸也没了哭得兴致,破涕为笑,余光不经意瞥见一边站立的孩子,心又提了起来。浅饰的死,果然自己还是忘不掉啊。叹息一声,她将脸转过去,脸上刚浮现出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楚楚不明所以,但颜以素已经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了,不说什么,淡淡道:“姐姐,我先回去了,等你好些……我……我再过来……”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离,快要听不见了,萧锦芸还是忍不住猛地坐起,喊道:“你回来!”
疑惑着她的激动,颜以素只好硬着头皮走回来,眼光不停地躲闪,她真的很怕萧锦芸再提起浅饰的事情,她不明白,她到底清不清楚为什么浅饰会死,不过不知道也好,她不想让她有负罪感,这个秘密她守着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