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再次开口说出让他进屋的话,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气愤地抬眸,直直地看向他,不语。
“不是以亦,你可以放心。”他失笑,苦涩在心头散开,他不能强求她再信任他,但他也不想她如此怀疑他。所有的人都有资格指责他,所有的人都可以指责他,但他唯独不想看见她的冷厉。
萧锦芸偏执地望向远处渐近的马车,驾车的人压低了草帽,看不见面容,不过……看身形不像是个男子。
“你把谁叫来了?”她问着,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之前照顾过你的侍女,有些事情我做起来不方便,所以把她叫来了。她在宫里也算安分,一直在药庐帮我的忙。所以告诉她,我也很放心。如果你介意,我会让她回去的。”白易解释着,看向她的侧脸。
记忆里形形色色的面容闪过,照顾过她的侍女?除了生死不明的楚楚、已逝的浅饰,还有谁?正疑惑着,马车已经到了眼前,坐在车夫位子上的女子摘下帽子,甩了甩禁锢许久好不容易得以解放的长发。女子笑呵呵的刚想开口,目光却在一瞬间紧盯着萧锦芸的脸庞。
“你……怎么你还……”兰溪张了张口,断断续续地发问。
原来是她!萧锦芸垂眸,这个女子不就是当时和良金吵嚷的人么?也是她把浅饰死亡的消息说出来的。当时一时郁郁难平才选择让她留在自己身边照顾,倒没想过她还会照顾自己。现在细细想来,那个时候她是在用心计的吧?无非是为了刺激一下良金,而把事情告诉自己,纯属一个意外。
她来都来了,还能改变什么呢?难道再把她打发回去吗?萧锦芸叹了口气,重新打量起她来,还像以前一样,她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看上去似乎身份有了变化而导致她更加自信了呢。
“兰溪,我没记错你的名字吧?”萧锦芸说着,即便是对着除了白易以外的人,她的语气也还是没有改过来。
或许是因为和那个温婉的记忆对不上号,兰溪呆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恍恍惚惚地应声。
“我没死,但他的皇后死了。这个你懂吗?”萧锦芸不变声色地说着,观察着女子的神色。
兰溪慌乱了片刻,立刻调整了过来,点了点头说道:“兰溪知道。”
聪明反被聪明误,越是聪明的人反而越容易出问题。萧锦芸微微皱了皱眉,也在一瞬间舒展了开来。对于白易挑选的人她不想多做指点,他的选择她还是乐意相信的。也不需要什么理由,本来她对他就没有什么特别多的不信任,如果不是他做了那件事情的话。
“别站在外面了。”萧锦芸环住手,瞥了一眼白易,为自己的怕冷找着借口,“你的烧刚退,进去休息。”
命令似的口吻让兰溪目瞪口呆,但更让她不解的是,一个为人师兄,一个为人妻,他们这样住在一起岂不是乱了大纲?指甲陷入肉里,她不知道自己在懊恼什么,反正就是心里不怎么舒服。特别是看见他们二人的亲密,她心里更是难受的要死。
从那次去唤白易,在那么近的距离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个如神祗的男子,白如雪,净如水,不带杂质,不受世俗的影响。她知道她配不上他,所以她甘愿默默地付出,随着一天天与他相处,她的心却沦陷得更深,她想要的也越多。白易带兵远离皇宫攻打魔教,她没有一天不是提心吊胆过的,她担心他,可是这样又能怎样呢?他不会知道她的思念……
他突然失踪的消息传回皇宫,从上至下,都笼罩着一股阴云。颜心儿与一个魔教女子的尸首在后山的地方被发现,一厚葬,一抛尸荒野,天悬地殊的待遇。可始终没有他的下落。颜以亦下令让天下人搜尽整个魔教,把他找出,官兵们都道看见他进了魔教,却再未见他出来。颜以亦的担忧不无道理,可翻遍了整座山也没有他的身影。
倒是有人发现了一个暗道,不少魔教中人藏在其中,剿灭了大半,只有那魔头重伤,带着残兵败将落荒而逃。所谓的魔教夫人也没见着,不少的谜全都聚集在了一起。
而山中的两个人,却压根不知道山外发生的事情。
皇榜重金悬赏白易的消息,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条,都有丰厚的奖赏,除非,那是假的。当然,这几天来衙门也是个热闹的地方,吵吵嚷嚷,错综复杂的消息让人眼花缭乱,也断定不出哪条是真哪条是假。只好都暂且记录下来发放了赏银,再派人一一去证实。这样的做法无疑让不少人都钻了空子,说到底,还是连白易的人影都找不着。
踱步进入屋子,兰溪不禁愣了一愣,这个布置,与皇宫里那个白易要求的药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侧首望向他,却见他也正好含笑望着自己。脸上的温度一上来,她急急地转过脸去,心跳加速的厉害。
“那间屋子……”
“是我住的,怎么了?”萧锦芸回答着,手轻轻掩住红唇。
看出她的困意,白易柔声道:“芸儿,要不要再进去睡会儿?昨天辛苦你了。”
“没事,睡太久容易发胖。”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人却已经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兰溪咬了咬唇,任由指甲掐痛皮肤。她曾经问过白易,那个没有用的房间是做什么的,他只是含笑,看着那扇门的神情都带着向往。他不允许任何人入内,只是偶尔进去坐会儿,连她也没能靠近一步。如今,她彻底明白了。他一直都是爱着那女子的吧……
“芸儿,你等一下。”白易急急地唤道,看向兰溪,吩咐着,“我让你带来的东西呢?”
兰溪微微一愣,愤怒再次涌入心头,白易不顾被发现的危险,飞鸽传书让她过来,一是让她带了些东西来,二来么,从他们的对话中她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了,无非是做回那个默默无闻的小丫鬟,做些伺候人的工作罢了。
将包袱搁置在桌上,她才假装无意地说道:“公子,你不知道,皇上保护这东西保护的紧。若不是因为借着公子的名誉去的,恐怕我连门都进不去。”
“辛苦了。”白易说着,也无暇顾及她到底有多“艰辛”,缓缓打开了桌上的包袱。
萧锦芸看着眼前熟悉的皮包,一瞬间,失了神。颜以亦……把它保护起来了?心底一丝异样,她的唇角不禁微微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抬眸望着白易,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你的东西很奇怪,不过以亦一直放在宫中,她的一个妃子因为好奇其中的东西,不顾阻拦想要翻看,被他发现后直接贬为庶人了。”他说罢,正好望见她嘴角的喜悦,多日来的冷淡似乎因为那一个不经意间扬起的弧度而融化。不甘心,又带着满满的失落,他无力做到的事情,颜以亦却都可以。
指尖触着那非同一般的皮制品,她险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回去了。把心爱的包包抱在怀里,她心里踏实多了。有这东西,就不愁以后的日子怎么打发了,而且也不用担心会没电,她当初有特意带了太阳能充电器诶。
“谢谢,我先回房了,你也好好休息吧。”她说着,急急地奔回房间,迫不及待地倒腾起许久不用的电子产品。熟悉的小提琴、钢琴曲流泻而出,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喜欢这乐器了。躺在床上,一瞬间,她忘却了一切,苦难什么,与此刻的幸福比起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厅堂里,他的目光仍旧盯着关上的房门,久久不曾移开,刹那的回神,却正好撞见了女子疑虑的目光。
“怎么?”白易坐下,抬眸望着她问道。
她不是那种多事的人,而且这些日子来所做的事情也让他比较放心,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萧锦芸点名要她负责起居,所以他才会决定把她叫来。否则,这种情况下,他宁愿每日面对着她的冷漠,也不会去寻个无关的人来自找麻烦。
“公子,她……”兰溪蹙了蹙眉,她心中有太多的东西想问,可是,她又怕问出来会被赶回去,她才不要……咬了咬唇,她轻扯起嘴角,问了一个最无关紧要的:“皇上知道小姐在这儿吗?”
不用皇后的称呼,她不过是在迎合众人的口味罢了,既然屋内的女子都不承认,她再去强调浮名岂不是自讨苦吃,没事找事做?
“不知道。他恐怕连我在这儿都不知道吧。”白易叹息一声,眼睛眯起,目光锁在她的身上,一字一句,“这个秘密在我这里没有泄露,我也不希望通过别人的嘴告诉他。”
“奴婢明白。”兰溪垂眸,顺从地说着。她除了照着他所说的做,还能有其他的想法吗?这话中的意思,她已经明了了大半,孤男寡女,他们相处的时间在那些权臣眼里恐怕已经不能容忍了。呵,她也不想死在别人手里,这些话当然不能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