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易一声不吭地拉过墨流风,直直地走进屋内,若是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他眼底暗藏的喜悦。
“喂,你住右边的房间。”白易拖着那所谓的病患进入屋子,毫不怜惜地将他丢到椅子上,接着趁女子还没察觉他的异样,转身没入厨房内,只剩下一句在空气里意味深长的话。“我去做点吃的。”
其实萧锦芸很想说不饿,但是看他已经进了厨房,也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余光瞥见墨流风打量的目光,她甚是恼怒地冷哼一声:“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啊!”
“没看过你这么凶的女人而已。”只是这一句,便让本就不满他的萧锦芸皱了皱眉,无奈,这男子偏偏不知死活地又添上了一句,“真不知道他怎么会喜欢女的。既没有料又不温柔。”
评头论足的人最可恶,萧锦芸一言不发,报复性地走到他身旁,又报复性地将手按在他的伤口上,看他隐忍着疼痛的模样在心底暗笑,只几秒,她就知道分寸地松开了。她还不想把自己的手弄得血淋淋的,如果真想让他死,她就不会那么大费周章地留下他的命了。
烛光映衬着微带冷意的屋子,除了时不时飘来的专属于食物的香味,他们还真没有什么理由待在这个几乎冰冷而且鬼魅异常的厅堂里。
“芸儿,做好了。”白易端着几道小菜出了厨房,看见还在厅内的男子,略扯了扯嘴角,不动声色地将菜放在桌上。
诡异的气氛让几个人都没有了开口的欲望,墨流风举起筷子,另外两个人也没有阻拦的意味。一顿夜宵吃的索然无味。萧锦芸想不通,为什么白易要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那个男人,真是的……
“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突然,寂静中墨流风轻轻开口,抬眸间,带着几分森冷,“但我还是会杀你。”
“请便。”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白易自然也不想理清他这话里的意思。不想把脑细胞花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可是,我真的不想欠你啊。”暗暗地看着男子眉目间的不耐烦,墨流风仍旧耗着性子说罢。
萧锦芸轻轻皱了皱眉,从中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味,美眸微微抬起,望着他的目光深邃了些:“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当今圣上的动向吗?”末了,他稍稍勾起唇角,邪肆地笑着添加道,“皇后娘娘。”
萧锦芸的身体猛地一震,她还以为这个男人只是来找白易报仇的,却不想他知道的这么多。看似波澜不惊的眼底却藏着算计,她心里只打小鼓。还没等她想好对策,剑出鞘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拿剑的那个绝不可能是受了伤的墨流风,此时,那剑正抵着他比女人还白皙的颈子,微微有些痕迹。他倒是笑了,好像一点都不在乎白易的挑衅,眼角带着笑意,问道:“你杀了我能解决什么?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不问问还有多少人知道?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几个问题,都问在了白易的心坎上。他并不担心别人知道这个地方,他真正恐惧的是萧锦芸的身份,这层身份一旦被不安分的人点破,那后果有多严重,他是知道的。且不说颜以亦刚登基,龙椅都没坐稳,就算是他当了好几年的皇帝,造反之人依旧可以用这层关系挑破大部分的荆棘。到最后,不管他能不能保住皇位,最危险的都将是这个女子。
“把剑放下,我说过了,我不想欠你什么。但血海深仇,我依旧会报。不过,不是凭下三滥的手段。”墨流风蔑视地看着他,冷哼道。
白易收了剑,冷冷地看着眼前知道得已经太多的男子。说实在的,如果刚才萧锦芸不在场,他的剑不会留任何情面。
“街上到处都是她的画像,只要时间过的人都会认出来。画画的人用情了,所以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能认出来。至于还有多少人知道,就要取决于她还会被多少人看见了。至于找到这个鬼地方么……”墨流风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那只鸽子的味道不错。”
白易接过字条,未看内容,只是看了字迹,一眼便认出来那是颜以亦的。该死,他立刻明白了他说的鸽子是什么,那是颜以亦和他唯一的通讯工具,即便颜以亦找不到他,也可以通过那只鸽子给他送信。试想,如果他没有在偶然情况下救了这家伙,那颜以亦的字条也不会到他手里咯?想到此处,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笑得不亦乐乎的主儿,这才垂首看向字条。
“急,速回。”短短三个字,简洁明了,而且写的很匆忙,可以看出他遇到了些麻烦。
白易皱了皱眉,实在想不出这阵子会有什么事情困扰到他。按理说,支持前朝的人除去了大半,剩下的那些小角色根本不值一提;魔教的人要死要伤的,被重创后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卷土重来;朝中的几位重臣,皆让女儿嫁进了宫中,就算再怎么放肆,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利益……
“怎么了?”萧锦芸看他皱着眉,半天都不说一句话,心里也急了。
她隐隐能感觉到一些不详,飞鸽传书?呵,能和他飞鸽传书的也只有那个男人了吧?并不是她有多了解他们,而是,这个看似成日里都笑着的男人,只有他的师弟值得他去拼命。当初是这样,以后她不敢说。可他们才冰释前嫌,她不想就这样放他离开。她有点害怕,怕他这么一走,就会一去不复返。
“不知道。”白易答着,气息有些紊乱。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和你说说吧。”墨流风耸了耸肩膀,看似开着玩笑地说道,“前朝的四皇子和前几个月被朝廷大伤元气的魔教联合起来,一起造反了。不少前朝的忠臣都跟着去了。而且,他们出招快、狠、准,才一个月就已经打下了三座城池,其阵势也不必我多说了。”
白易和萧锦芸的脸色皆变。他必须回去,她知道他必须回去。两个人对望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撇过脸去。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她知道自己挽留不住他。
“我先回去睡了,有点累了呢。”萧锦芸打了个哈欠,装作很困的样子,缓缓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几乎是转身的刹那,她的眼里就聚集了不知名的液体。没有回头,她反手关上了门,因为,泪已满面。
她靠在门上,右手紧紧捂着唇瓣,眼泪肆无忌惮。担心外面在乎的人听到,她又将左手覆了上去。低低的抽泣着,她的心脏快要痛死了。如果她再早一点认清开始爱上他的事实,这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会么……
自命不凡,可是到了这里她才发觉自己有多么愚蠢,她果然是世上头号的大傻瓜,总是认不清自己的感情。她是对颜以亦还有感情,那又怎么样?难道时间都不足以让她忘却吗?她是以为自己爱上了秦逸风,那又怎么样?难道要为了那个背叛自己的男人去放弃一切吗?冷冷清清,她无法想像连白易都从她的世界里沉寂。四皇子萧少卿,他也没死,得知这一点,她的确很高兴。可是为什么,现在要扰乱她平静生活的是他……
不知道靠在门上多久,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把头埋进双膝之间,就让她当一只鸵鸟吧。她就是不想面对,难道她连逃避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轻轻叩门的声音,萧锦芸背抵着门颤了一下,压住发抖的声线,低沉着掩盖住哭泣过后的鼻音:“谁?”
“是我。”
白易!萧锦芸急急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放在门上刚准备打开门的那一刻,她突然停住了。不行,她不能让他看到她现在这副样子。她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给他看吗?他如果说不去,那还能给她赢得点虚荣心,小女人的自豪感,可是看了她这个样子,他无动于衷怎么办?她不想去尝试,哪怕是有一点点机会受到伤害,她都不想去触碰。
“睡了吗?”他站在门外,犹犹豫豫地问着。
“嗯……”咽了咽口水,她眼中溢着泪水,轻轻应着。她不想骗他,她也很想出去,也许,这是他们一起在这个屋子里度过的最后一个晚上。
“那……算了……”他掩住失落,看了那门一眼,依依不舍地说着。
他刚转身,他身后的门就开了。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不明物体已经扑向了他,那柔弱的双臂环上了他的腰。他刚想出声询问,背上突然透进湿意,配合着女子隐隐约约的声音,他知道,她哭了。她的手都在颤抖,是因为他吗?心头一暖,他释然地笑了,双手覆上她的手背,安抚着。
“白易……”她唤了一声,没有下文。
“傻瓜……”他应了一声,亦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