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跪在地上,已经半个时辰了,她的膝盖酸到不行,偏偏正坐的男子喝着茶写着字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起来吧。”颜以亦看差不多了,便缓缓开口,“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找你来所为何事。”
兰溪心头一凉,她当然心知肚明,来的路上她就打听清楚了,白易回来了,却也急急离开,奔赴前线。她以为,凭着白易那腔热血,会把事情和盘说出,而且,当初她离开的时候遇见一名要找他复仇的男子,她也明明白白地说清了地址。未想他还能活着回来。有的人可以爱的无私,偏偏,她是属于那种得不到就要毁掉的人。爱情里本就不需要讲理,不需要什么奉献。
“皇上,奴婢说与不说,都是死,为何一定要说?”她垂首,期期艾艾地想要赌这最后一把,“皇上的确是九五之尊,一诺千金。但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再美好的诺言都可以不付诸行动。不是吗?”
颜以亦瞥了一眼看似恭敬的女子,她说出的话却丝毫不见诚意,过了好半晌,他才说道:“你且说,朕定保你无罪。”
兰溪深吸了口气,缓缓道:“皇上,这件事情事关重大。”
“都退下。”
待到所有的人退出了,兰溪思量再三才鼓足勇气说道:“皇上在前段时间,还未登基前四处发榜重金寻一女子,此人的下落,就是白公子瞒了您的。几个月前,奴婢离开皇宫就是因为收到白公子的书信,而去的目的就是为了照顾……皇后娘娘。”
颜以亦心下一惊,白易真的为了那个女人第一次对他说了谎。不知怎的,他心中有些不舒服,听到兰溪接下来的话,他更是愤怒。
“还有件事情奴婢不知当不当讲。白公子与她已经行过房事……”
“来人!”不等她说完,颜以亦已经拉下了脸,侧首对着进来的侍卫吩咐道,“跟着兰溪去一趟,把朕要的人带来。”随后,他的目光从那女子身上扫过,冷冷道:“你最好没有任何撒谎的部分,欺君之罪,可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兰溪松了口气,跪下磕了一头,哀怨道:“奴婢领旨,谢皇上不杀之恩。”
满眼金碧辉煌的屋子重新回复平静,男子负手立于窗前,眼中满满的愤懑。他给了她那么多,难道还不够吗?他的确是骗了她,但他也承诺过,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的不辞而别算什么?如今又与他的师兄走在一起,甚至睡在了同一张床上,让天下人知道岂不是笑掉大牙?
萧锦芸,只能怪你太自作聪明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暗想道。
……
扑鼻的香味勾引着馋虫,女子急匆匆地打开房门,看到桌上的饭菜更是眼前一亮。
“醒了?”墨流风看着她刚睡醒的模样,不由一笑。也难怪他这么爱她了,这样毫无防备的人在这里实在少见。
“嗯,你怎么还没走?”萧锦芸一边问着,却已经毫不客气地拿起了筷子。还以为白易走了以后她就要开始过起每天都吃白饭的生活了,没想到这个富家公子还会烧菜。得,只要不让她伺候就成。只是她不明白,他不是已经离开了?怎么又回来了?
“算是报答你的恩情了。”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耸了耸肩,笑道,“如果不是你,他根本不会出手救我,就像当初他不愿意救墨庄夫人和庄主一样。而且,我说过,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还没两清,他还欠我一条命。只要在这里,就能等到他,不是吗?”
不知他是否“真心真意”地说出这番话,萧锦芸反正是一点都不担心。他的武功不赖,但比起白易来说实在相差太多。最重要的是,如果他对自己的男人还要抱有杀心,那真不好意思,她不会再富有同情心地去救一次了。
“唔……什么东西,好香。”她刻意去忽略他所说的杀虐,鼻尖沁入心脾的香味飘散开来,夹杂着空气的余温,她不由感到舒心。
“哦,你是问茉莉吗?”墨流风指了指桌角不起眼的瓶子里插着的几朵白花,说道,“黎明的时候出去逛了一下,看见茉莉花开了,就顺便带了一些回来。”
茉莉?萧锦芸闻言,手微微一顿,是啊,她怎么忘了,现在应该到夏天了。从魔教出来,少说也有三个多月了,春天一眨眼就过去,根本没几天的。要不是因为山中的天气比较冷,这些茉莉还要开的更早些吧?呵,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呢……
“怎么了?”墨流风见她的表情有些凄苦,有些漫不经心地问着。
“没……”
不待她说完,似乎从天边传来的马蹄声已经在耳边响起。也许是因为在山里住的时间有些久了,她对这种非山林声音很敏感,比如,马的嘶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眸中一道冷光闪过,放下筷子,她的嘴角扬起一个无奈的弧度,侧首道:“墨流风,如果你真想报答我,那就不要多事,赶快离开这里。不要说我没提醒过你,来的人名头可不小,我还没有无聊到想让任何人都陪着我丧命。”
看她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他心头已经有了算计,稍稍收拾了一下桌面,瞥到她赞赏的目光,他笑罢:“行走江湖,‘毁尸灭迹’的事情我可没少做。”
“看出来了,快走吧。对了,记得从窗户。”萧锦芸说着,不由笑了起来。
他倒也是深明大义,从窗户溜得极快。前脚刚走,后脚不请自来的人就已经入了屋。将她团团围住的侍卫大多都有些讶异,大概是因为她这张脸吧。呵,当初事情闹得那么大,满街都是她的画像。就连墨流风这样的人都能认出她来,更何况是天天拿着那些画像四处寻找她的士兵?
“你还是说了。”萧锦芸微微抬眸,清冷的目光带着茉莉的清香从女子身上略过,拍了拍身上似有若无的灰尘,她缓缓起身,侧首淡笑,“他是要你杀了我,还是把我带回去?”根本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她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了开来,“不对,他那么重情重义的皇帝,怎么会杀我呢?就算是看在这张脸的面子上,他也得留个活口不是……”
她的轻笑,让兰溪恼羞成怒,手掌拍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那眸子已经染上了殷红的愤怒:“你别得意下去了。哼,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够安然无恙?告诉你吧,白易已经上了前线,皇上对他已经起疑,你不是玉女么?带你回去验明正身不就知道了?还有,当初也是你说的,如果我把这秘密说出来,命难保。可惜啊,现在皇上已经亲口说了,保我无事。你会不会失望?呵……”
“失望?我为什么要失望?”萧锦芸也不生气,对敌人,你的淡然反而是最好的武器,“你能活下来,我还要恭喜你呢。我是随意呀,到皇宫走一趟也没什么不好的,就当是长长见识。还有哟,我看你们都是快马加鞭来的吧,他走了才几天,你们就已经来了,速度倒是够快的。要不,休息一下再走?”
兰溪咬了咬牙齿,冷笑道:“不必,皇命在身嘛,哪有累不累的。把你带回去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怎样?应该可以自己走吧?”
“当然,我不自己走,难道还需要你代劳吗?”萧锦芸毫不犹豫地说着,看着她渐渐带上愠怒之色的脸颊,心中暗爽了一把。好久没这么整人了,不过也不能怪她,是别人自己送上门来的。她可没有拒绝的理由呐。
快马带着所有的梦想急驰而去,尘尘的黄土卷起所有,曾经的美好似是烟消云散、不复当初。萧锦芸坐在马上,眼睛被风吹的有些疼,这次走了,要再想回来就难了。她知道,可她不能不去。有些事情是该当面说说清楚了。
萧锦芸不知道,颜以亦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在马上奔波了三天,到黄昏才好不容易赶到皇宫,整个身子就像散架了一样,疼痛的要命。最最可恶的是,那个男人居然到现在还没出现!给她一顿饭就想把她打发了吗?越想越气,捏着脚上的水泡,她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痛诶,想当年她压街一天都不会出这种状况。真是老了……
暗暗感叹了一声,手上一个不注意,指甲竟然掐到了水泡上,脓水随之流了出来。这次是真痛了!她都快想哭爹喊娘了。这什么破事啊,她到底冲撞了哪位神灵啊?
“她在里面吗?”“小姐在。”“你们在外面守着,不用进来了。”“是,皇上。”
萧锦芸听到这对话,急急地穿上鞋袜,从床上站起来。不想脚上的疼痛感直冲脑门,一个不小心,人就直直地向大地妈妈的怀抱奔去了。
千万别摔毁容了……这竟然是她唯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