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蒙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脸上爬,萧锦芸皱了皱眉,伸出手想要打开脸上的东西,刚抬手的刹那,手腕却被人抓在了手里。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把趴在桌上正浅眠的她吓得不轻,双眼猛地睁开,那双深邃的眼眸近在眼前。
萧锦芸慌慌张张地坐起身来,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却不见他有松手的意思。他眼里的那一分懊恼、探究让她感到无地自容,似乎是有愧于他。
“为什么不说?”颜以亦看着红装的她,意有所指地问着。
“什么?”萧锦芸被他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他是让她说什么?
颜以亦不由分说地拉起她,野蛮的动作将她的手腕上扯起一道红印子。
她昨夜被醉酒的他压在床上,后来又被动地趴在桌上睡了一晚,没有休息好已经让她很不爽了,现在被他这么一折腾,她更受不了,张口就骂了开来:“混蛋,你一早脑子不好还是什么!松手!很痛!”
高分贝的声音让屋外的各个下人都不禁抹了一把汗,她们的主子这般不知忌讳,这样可会连累到她们的。无人发现,在拐角处,一片小小的黑影闪过。
“为什么?”颜以亦的声音一沉,禁锢住她,带着阴霾的双眸直直地盯着她。
“什么为什……么……”萧锦芸本想再问下去,可看到床上那一抹殷红,她就立刻都明白了。
他该不会是以为他昨天晚上对她做了什么,然后留下了这么明显的东西吧?萧锦芸的脸顿时惨白,那么就是说,之前她和白易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你昨天,是来兴师问罪的。”红似火的华裳,衬着她嘴角的苦笑,那倔强的下巴微微扬起,浓墨般的美眸里闪着讽刺的意味。
她一边说着,努力回想起昨天的一切,这红色到底是什么时候印上去的……而她却没注意到,她这般很是肯定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的确,他昨天是有些气不过去,独自喝了很多酒,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儿来了。但如今她的态度,却让他有了挫败感。当初他对她的欺瞒也是事出有因,事后他也给了她承诺,可她还是毅然离开。面对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她为什么不知道要退让些?
“你当初不应该不辞而别。”颜以亦强调着,“既然你是朕的女人,朕就不会再放你出宫。”
“你已经找人把我带回来了,就没打算放我出去,不是吗?”萧锦芸抬起头,冷哼一声撇过脸去,轻声道,“那只是昨天脚划破了流下的,跟你没什么关系。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她以为这样解释已经够清楚明了了,却不想他抓着她的手会加重力道,抬眸望向那道深邃,他已然怒不可揭:“你就这么急着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吗?你的脚上磨破朕信,不过……你要告诉朕你的脚因为划破而弄得床上,连同你那件衣服上都留下了我们昨夜的欢娱吗?”
被他直白的话语羞红了脸,萧锦芸真觉得自己现在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为什么他一定要这么固执,她真的和他没关系啊!如是想着,她也懒得去解释了,转动着手腕,用眼神示意他松开。
松是松开了,可紧接着,她的腰却被他揽了过去,他将脑袋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邪魅地勾起嘴角,故意在她耳边呼了口气,道:“你别想着和白易回去继续发展了。他的妻子必须是幻羽,他是师傅定下的传人。”
萧锦芸的身体颤了一下,虽是细微的动作,却也能让他发觉。他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阴霾,松开她的腰转而捏向她的下巴,双眸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在战场,你在皇宫,你们始终是陌路之人。你,只能是朕的女人。否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被他的偏执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只能用“心情不好”来描述她现在的心情。呵,当初果然不该放走兰溪,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甩开手,任由她跌坐在地上,冷然的目光不带一丝柔情:“从今天起,你就是萧婕妤,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黎。”萧锦芸的单音节并没有让他理解,她垂眸,苦笑着,“你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你现在的某个女人是你已过世的皇后吧?黎素芸……”
她的意思他已经明了,他不作任何反对,只要她还是他的芸儿,那就够了。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带走了她所有的期盼。从今以后,她就要生活在这个牢笼里了呢……笑着,如花灿烂,可泪却湿了花瓣,湿了花蕊。身旁的宫女一个个谄媚,一个个安慰。是啊,一个普通女子一入宫就侍寝,隔天就升为婕妤的,怕是翻遍整个皇宫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比如宫中现有的四位美人,哪个不是当朝权臣的女儿或妹妹?又比如宫中的夫人、昭仪,细细数来,也没有一个是升的这么快的。
最重要的是,今天早上的骂声足以在一日内让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道了,可皇上对于这样一个口不择言的女子却没有任何惩罚,难道这不能说明什么吗?换了别人,怕早已是人头落地。
但,那是别人要的,不是她萧锦芸要的啊。她要的是自由,是她的幸福,不是这个华丽的牢笼,不是牢笼里的争斗。一入宫门深似海,所有人的希望的东西,偏偏是她最不想触碰的黑暗。
“姑……娘娘,你快起来吧,地上凉。”陶儿看着坐在地上低声哭泣的女子心中也不好过,这么多人劝着都劝不过来,她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本是被她唤着去休息的,也不怎的,今日竟睡的如此之熟,才醒也就被几个人拉了起身,说是出事了。
萧锦芸听见这有些耳熟的声音,抬起泪眸向声音的来源望去,顿然,那泪更多了。
“娘娘,您别哭了。”陶儿尴尬地伸手去扶,可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霸道地坐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
这一下子,把众人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忙作一团。
“是……锦芸姐姐吗?”银铃般的声音在不大的宫殿里响起,众人紧接着下拜,口呼长公主金安。同时,也皆是满怀疑惑。能被她称作“锦芸姐姐”的,那不是正躺在皇陵里的死人吗?
萧锦芸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声音,虽然时隔将近一年,但这声音她不可能忘了。捂着唇瓣抬眸,她也望见了女孩儿眼里的惊喜,也是这一刹那,她即刻开口:“长公主认错人了,民女唤黎素芸。”
颜以素端详着这面容,鼻头酸酸的,她真的回来了……下一秒,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所犯下的错误,故作感叹道:“呵,是啊,本宫真是糊涂了。锦芸姐姐去世都一年了。不过,芸儿姐姐真的和她长得很像。”
“天下长得像的人比比皆是。”知她领悟了其中的奥妙,萧锦芸也心下安慰。她对颜以亦虽然恨,却也不至于无情。毕竟那是曾经爱过的人,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那个人陷入困境。只有这个方法,才能保住他,也只有待在这个牢笼里,才能保证白易的安全。
“就连脾气也像极了。”颜以素说着,嘴角弯起,眼里快要溢出泪来。
跪在地上的下人这才算听明白了,一个个都自作聪明,难怪皇上对这个新入宫的女子如此重视了。皇上宠爱去世的皇后当初传遍天下,甚至不惜任何代价,以家产为赏只取心爱女子的一线消息。
“长公主可否让她们先起来?跪在地上也挺累的。”萧锦芸自顾自地说着,手搭上一边的床沿,撑着想要站起来。
陶儿看她似乎有些吃力,急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姐姐,你没事吧?”颜以素担忧地上前,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本宫要和姐姐谈谈心里话。”
这话一出,又引起一阵波澜。虽说颜以素现在是长公主,这一年来也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再也不比以前那个淘气顽皮的孩子,但她与后宫中的嫔妃,包括当今皇后,都没有特别亲昵的关系。皇上三千佳丽,宠爱的自然不是一个两个。可皇上和长公主同时对一个女子,还是一个普通女子,关注如此多,这还是头一遭。
“姐姐,我……”颜以素看众人都离开,忍不住一头扎在萧锦芸怀里,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嘤嘤地哭着。
这一年,她真的很想念这个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姐姐。当初的教诲,她全然没有忘记,她努力做好一个公主该做的,努力成为一个让别人都喜欢的孩子。不再任性,不再顽劣,却没有人会像萧锦芸一样对她坦诚了。后宫纷纷扰扰,那不断的争斗让她困扰。她真的好想念当初的生活,可是回不去了。她只能扮演好这个角色,成为她们口中那个乖巧的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