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西安回到重庆的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都能接到潘晓武给我打的电话,发的短信,他的信息热情洋溢,体贴而温暖。我从西安一直南下到了重庆,并且那会儿我已经打定注意去投资潘晓武的“春怡”公司。他又一次将我带到“春怡”车间去查看一番,但他的办公室已经从车间旁边撤走了,他已经在一个繁华街区的写字楼里租了一件大厅办公。这一次他西装革履,一副发达的职业老总的派头。我打量着他的宽大敞亮的办公室,他说,“做到我那样,这样一套办公室是必要的,客户们还是最喜欢从表面上判断一个企业的实力,这就是我们商界的虚无浮华的现状,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这笔开支也可以给自己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益,我的定单上的价格随着办公室的档次就提高了一些,什么包装还就有什么效果呢!”说完他笑了笑。
他笑着对我说,“岳先生,你终于到了。对于我的提议你想好了吗?”
我也笑着告诉他,我想好了,“我想倾尽全力想注入公司资金,但我的资金确实不多,只有不到一百万。我注入九十万吧,因为我还可能租住房什么的。”
“好,岳先生,真是爽快人,这就已经够用了,如果资金周转紧张,我们可以先还贷再然后重新借贷,只要能周转就可以了。”他兴奋地说,“你解了我的眉燃之急,岳先生!”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过继手续还有签合同?”我问。
“不忙,岳先生,我先给你接风洗尘,今天我们先放松放松,看你这么年轻,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嗜好——比如我们是不是要到洗浴中心去玩玩,听人说,有家新开张的洗浴中心来的都是来自农村的十五六岁的初子,田野的气息尚存,尚未开花苞——现在这种稀有的东西吃香,男人们不需要时髦的了,不需要那种打扮成明星那样的,而是要田园朴素的了——她们价格是贵了点,但很值得,只要玩得痛快!”他兴致盎然地说着,但我吃惊地看着他,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也许我从不入这一行,不知道这行有这行的规则,可能入一个全新的行业,就如商业,人与人之间达成的协议很可能就是在这些场所里完成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外行罢了,尽管我已经活了这么久,有这么大的年纪了。人们习惯以为娱乐界是很不干净的,但人们可能想不到我身处于那样一个场所却从来洁身自好,从不同流合污,一直到遇上安雅以前还一直维持着童子之身。
我马上从一种无知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我说,“不用了,潘总,我们之间用不着来那一套虚的。我们先起草一份协议然后双方签字就行。”
“我们要不要到公证处去公证一下,岳先生,毕竟近百万的资金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他诚恳地说,我从他说话的态度中判断我应该怎么做,但我还是马上做出决定,我笑了笑说,“算了吧,潘总,我信得过你,再说我已经几次地看了你公司的生产车间,如果人诚心要欺骗我,公证处也不会是万无一失的。”
“好,爽快,岳先生,我就喜欢与你这种爽快之人打交道。”他坐到我身边在我的肩上拍了拍。
我还是对自己留了点余地,我不能把所有的积蓄都注入其中,毕竟还是不了解他这个人,而且我对业务也一概不知。我也不想要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只要百分之十五就行了。我把另一半钱存起来,以防备不测。
潘晓武陪我玩了一天,他把公司的事务全部交给他的经理打理,他在写字楼的办公室里看资料。这里只有一个秘书兼着企业的公关,还是这个将要起步的企业的会计。我们聊着的时候那个漂亮的秘书进来了,她拿着一份文件,进来说,“潘总,邻近几个市的货已经发走了,这是那边的签单,你过目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要登帐了。”
潘晓武看了一眼秘书带来的签单,然后在最下面签了自己的名字,表示该签单有效。潘晓武字写的很好。然后秘书拿着文件下去了。
那个夜里,我和潘晓武将我在“春怡”注入资金的一切做为股东的责任与公司给我的利益的条款列好,并且我们双方签了字,天已经晚了。
我将我的合同仔细地收好,我说,“潘总,明天我将钱转到你的帐上,你给我一个银行号码。”
他把他的一个建行号码写给我,他说名字就是他本人的。我将这个号码存入我的手机里。
他笑着说,“不急,岳先生,下个理拜才到了银行还贷的时间。”他把一个银行的贷款条子给我,那里果然有八十几万钱数目的贷款。我把条子递给他。
按照条例,由于我还没有适合我的工作,我只能到“春怡”公司上班。
潘晓武说,“岳先生,这两天你先休息一下,然后将自己的住处安顿好,租个房子,还要买点日用品,家具,厨房里也还不是要收拾吗,等你安顿好以后,你就将公司的营销这一块抓起来。你有这个潜质,我们既然在一块做事,那就要团结到一起,做广告或者你自己带人去推销,你看着办,只要拿到固定的定单,我们才能做大做强,如果没有定单,我们还不能冒然投资。等第一笔帐全部收回以后,我们就可以做下一个目标的投资了。”
我花了近一周时间才找到了房子并且安顿好了自己的住处,并且我的住处里什么都有了。住处与公司还和办公室不远,我想这样方便一些。我每天走路上班,一边散步,还可以活动一下筋骨。这个小企业什么配备都还不齐全,其实这样也好。这里没有属于公司的专车,也就少了浪费,少了保养,油钱与司机的费用,当然少的更多的就是买车子的钱。我听潘晓武说,人们出差也都是自己垫钱做经费——这笔钱公司按出差员工的有限奖金转到出差员工的工资里,当然这笔经费是企业当家人经心算好了的,刚刚够那个经费的标准——这个制度很好,它在源头上节省了出差时无止境的花费。
这些都是这个公司管理层经心管理的一部分,他还有很多值得人们学习的监管制度。
那天,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我穿了一身合身的笔挺的西服,我要换一个精神面貌迎接这新的一天的到来——我把自己打扮得容光焕发。我刮了脸理了短发,我看着镜子里洁白的光彩照人的那张脸,那么年轻,精神,英俊,但是保留着一个男人的成熟气质与文化素养,我就感到高兴。
我看着自己暗自想,人这一生真的是丰富多彩,昨天我还在西安伤心地觉得走投无路,消极地想到过自杀,但是今天我已经是一个价值只有六七百万的小公司里占百分之十六的小股东,但这个企业还有很广阔的发展空间尽可能地拓展。我想着我丰富的阅历,人世间的一部分生活我已经体验过了,与贪官污吏打过交道,我本人还对他们的肮脏交易进行掩盖,将他们的罪恶讲成是对世界所负的责任;我看到过来自于这个世界上最不幸阶层的人们的苦难与无奈,他们活活被打死打残,为了他们同样的苦难与艰辛的生活不得不与罪恶妥协,还对这些施加暴行的他们命运的支配者们感恩戴德,还要在大庭广众之间生动地演绎他们与魔鬼之间的真情;我在最浮华的舞台上演绎过自己的真诚,面对过万人的欢呼;还在西安的那条街上安静地开过小店——那里是我短暂的爱情的整个世界,是我这一生中最激动的片刻生命中最灿烂的展示;我还被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的女人用迷药迷昏我弄上了床,还在迷药里下了春药,然后我极不情愿地与她每晚都偷情偷欲——她还说她怀了我的孩子,是啊,离开不多日子,我都觉得与那一段人生已经那么遥远。假如她真的怀了我的孩子,等这边的事情办妥了,我会负责任的。我是个男人,都三十四岁了,人生还有几个三十四岁,还会有那么漫长的时间等着我吗,我不知道?
我简单地吃了早饭,然后出了门,我临走时看了一眼我的不错的住处,宽敞明亮,有个我喜欢的大厅,米黄色的干净的色彩布置,连沙发都是那种色域。还有一个精致的舒适的卧室,当然还有一个不错的厨房,另一个卧室我没再收拾,可能用不着吧,我想我这里不会住的太久,如果事业稳定再说。看着这一切,我微笑了一下,就像我是一个职业居家男人似的。我想如果安雅在就好了,我便那样惆怅地叹息一口气出了门。
我先到写字楼的办公室。还是清晨,写字楼里上班的人很多,才是上班高峰期。我坐了电梯,一直到十三楼,那一层就是“春怡”食品开发公司的办公室。但那里还没有上班,我可能来得太早了吗。我等一会儿吧,然后就在门口等了半小时,但门一直没开。我打电话给潘晓武,系统说: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你一会儿再拨,对方已经启用来电提醒业务。
我下到楼梯,来到写字楼门口,我在街上徘徊良久,然后约摸一小时过去了,我又上了楼,来到十三楼,但让我不解的是,办公室的门是开了,但那里进进出出的是一些陌生人。有工作人员正在打扫那间办公室。我过去问一个女清洁工,她告诉我,“这个房间已经转租给了别人,原来那家租主已经在五天前搬走了。
“啊——”我的脑袋“嗡——”的一下,我感到世界旋转起来。我的眼前一黑,我扶了一下墙,勉强没有跌倒。五天前,就是我转帐给他的第二天,他就玩失踪,这到底是怎么会事?
我紧张地问她,“那么你知道这家办公室搬到那儿去了吗?”
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我撒腿跑出了办公大楼。我就像疯了一样,我朦胧地知道这是怎么会事,但我还得去求证,抱着世间最微妙的希望的依赖与对于奇迹的呼唤。
我跑到“春怡”食品研发有限责任公司的厂房,但车间厂房都在,这让我的心稍稍安慰了一些。里面的工人们还都是以前的那些,我到库房里去看小张,由于天还尚早,装货的车队还没到。小张见了我后笑着说,“是岳先生啊!”
“潘总呢?”我问道,可能我的脸色很差,小张看了我半天说,“岳先生,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找潘总,他不在吗?”我再问。
小张摇摇头说,“他已经离开了,不知道去那儿了。我们老总也找他呢,他卷走了公司的很多钱,配方也被抄袭走了。帐务近一个月来都是他管理的,但别说他已经卷走了现金,连帐务都核对不上,他做了假帐,当然那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洗劫公司的钱吗。我们老总到国外考查去了,潘总是老板聘请的经理。你没事吧,岳先生,你找他有事吗?”
“那他在公司的注册表是怎么会事?”我神志不清地问。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一个月前接待你时,我们没注意他在我们老总的办公室里都挂上了一张假的注册表,那间办公室里人们不大来,就是那一次他让我拿袋装食品时我才进去过一次,那里没事的时候人们不经常去,但我没注意看。那里经常挂的都是我们老总的注册表,不是他的,但直到前天,老总在沙发背后找到了那张他的假表,扔在那里。怎么,岳先生,你找他有什么事吗?”小张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