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我正在医院的病床上,那个年轻的巡警陪着我,他说,“先生,你终于醒了。医生说,你已经脱离了危险。你的身体太虚弱,受了刺激,再加上你胃出血,所以支撑不住。明天早晨给你做个胃镜,这是医生的建议。”我看见我头顶挂着的吊瓶,我正在输液。我对他说,“我谢谢你,耽误了你的时间,真过意不去。你是那个单位的,你叫什么名字,你给我写下来,等我好了以后我出去谢你。我身上有钱,还要麻烦你给我交上医药费什么的。”
他点点头,笑着说,“我已经做主从你的钱包里将钱拿了出来,本来我想先替你交上,但我的钱不够,没办法。我是当着医生的面,掏出我的警证这样做的,请你原谅我,先生——这样做不对,但看到你危险,我就这样做主了——我还得为我这样莽撞的行为向组织检讨,还向你致歉!”
我感动了,我伸出另一只不打针的手握住他的手说,“我谢谢你做了我为自己做的一切,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感激你都来不及。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等我出去后我去找你,要不从我医院出去以前你再来看看我,如果不太打扰你的话。”
他笑着说,“我会的,先生,你保重,顺便告诉你,我还翻了你的手机,请你原谅我,我没有任何盗取你秘密的意思,我只是有公务在身,不能长久地陪你,我希望找一个在西安你相识的或是你的家人过来。还好我翻开几个西安本地人,我都给他们打了电话,有的没打通,有的停机,但有一两个还是打通了,他们可能一会儿就到。先生,你谴责我的鲁莽吧!”
“你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再说,我真的很感动。
“先生,我留下一个号码,是我本人的,如果你的身上有什么东西丢了或者不见了,你就打这个电话,因为在你昏迷及其醒来的这段时间我离你的最近。我为你所有的东西负责。”他再笑着说。
“那么你恰好遇上了一个无赖呢,你别这样,我真的很过意不去。”我说。
“先生不是那样的人,我信你!”他说着,向我挥挥手然后离开病房,过了一会儿,他又在门口露着脸,向我生动地笑了一下,然后走了。
巡警走后没过多久,安琪就来了。她带着一个花蓝与一蓝水果,后边是她的母亲。
“岳阳哥,你这是怎么会事?”安琪一见到我就问我。
“我回到西安已经两天了,我本来就在今天去看你们的,但忽然就倒在街上。”我说,我向安琪母亲打招呼,让她坐,她坐在我床边的一张椅子上。“我去了我的超市!”我再说。
“明白了,你知道了吧——她卖掉超市走了。我们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还与她大闹了一场,真是引狼入室啊!”安琪母亲说着。我底下头,她再说,“后来,她还给我们看了——”她看了我一眼,我知道那是什么,安琪便制止自己的母亲说下去。
“岳阳哥,我们知道你是被逼的。超市她卖了七十几万,你走后不久,一个男子就露面了,他们很快发布了出让超市的信息,他们是夫妻,孩子都怀有四个月大了。岳阳哥,你不是到那边去投资做生意去了吗,你不会只是来看看我们的吧!”安琪说。
“我那边已经不做了,那里有人设计陷害我——我到那里都这样,好在我把骗了的钱又通过努力收回来了,没损失什么,只是我心生疲惫,不做了。我就是过来看看,没别的事!”
“等你出院了,你就住到家里去,不管姐姐在不在,那里都是你的家,岳阳哥,我们回来看你,顺便将你的东西搬到家里去。你把你房间的钥匙给我,我都搬到家里去。”安琪有些急不可耐,就像我不同意她的要求似的。
她母亲也说,“岳阳,你别倔强了,你就听安琪的,你都回来了,还怎么住外面,我还是你的岳母呢!”
我点点头同意了,安琪很高兴。安琪的母亲出去了一会儿。安琪说,“岳阳哥,那些照片那个婊子都让我们看了,她威胁我们说,如果我们再闹,她就把这些照片公布出去,还因为她打工者与你老板的身份将你告上法庭,说你是强迫她这样做的。我们怕你的名誉受损就只好默认了。”
我说,“别再说这个了,安琪,这是我生命最大的一个阴影,那就是你姐姐周年祭的那段时间——都不堪回首啊。怪我的,我不够专注,我的生命中还有一个软肋,那就是我不够有一个最坚强的意志能够抗击诱惑——我被那样带走了。这是我耻辱一生的罪过。”
“别自责了,岳阳哥,别把所有的事都推给自己。有些东西是生命的任何一种状态都控制不了的,还好,你还有一部分产业还在这里蒸蒸日上。就是你的女性专用店,生意很好,我已经替你攒下了一笔钱,如果你还想开超市,来春就可以启动了。”安琪高兴地说。
“你都在说什么呀,那个店那里是我的,我走时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那是你们母女的,我有钱,我不需要,就是我想开超市,那也用不着打它的主意。安琪,我不是说过了吗,那就是我替你姐孝敬你母亲的。你别说这个了,如果你说,那我也不去你们家,我病好以后就自己走掉,连招呼都不打。你又没有别的工作,你都在想什么呀?”我着急地说。
看到我急了,安琪的泪都流了下来,她说,“好吧,岳阳哥,我不提还不行吗,我不说了,但你别走,你就在家里住下来,那里也别去。”
我没跟她争,这会儿跟她争是不明知的,我知道她想什么,她在我这里需要什么!
我终于住到安琪家去了,我住安雅的屋子。白天我到店子里去帮安琪的忙,她看到我很开心,如果我离开一会儿她都要寻找我,还一再地叮嘱我快点到店子里来。我弹吉它给她听,她安静极了。她有打理店子的天分,将这个小店经营的生机盎然。那一天我在门口弹吉它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了我昏倒在地送我去医院的巡警。他看着我弹吉它,因为这样玩音乐的人在这条步行街上很扎眼,就能吸引众人的目光。我抬起头来时看见他,他笑着向我打招呼说,“先生还是个音乐家,你弹的多好啊,这样的水平只能在电视里看到或者是CD里听得到,生活中我从来没遇到过,我都听了半天了。你身体好点了吗?”
“是你?快到屋子里坐吧,安琪,安琪!”我向里面喊道,安琪跑出来,我向她说,“安琪,你不是一直问我是谁送我到医院的吗,就是这个警察同志。”我一边收起吉它一边请他进去。他笑着说,“先生,我还执行任务呢!”
“就一会儿,当是你进店里买了包烟!”我也笑着说,看到我的诚意,他没再推辞。
安琪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笑吟吟地说,“警察同志,这是我岳阳哥,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
他确实是一个好人,他长着一张可爱的微笑的脸,单眼皮薄眼睛,小嘴巴小鼻子,但是配在那张薄薄的脸上非常适合,这张脸如此耐看。他可能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温和的性情,高挑身材,看上去那样挺拔精神,一看就是那种幸福女人的男人。
安琪感觉良好地倒茶给巡警喝,安琪说,“警察同志,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岳阳哥及其我你的名字了吧,你的名字就那里有那样保密!”
他喝了一口茶笑着说,“我是一个最普通的淹没到人海里无法看见的人,我那里有先生这样出众,所以我的名字也就不重要了。但是今天我喝了你们的茶接受了你们的款待,我们就是朋友了,我告诉你们我的名字,我叫于海。”
“我叫——”安琪刚要说,但是于警察打断了她,于海再笑着说,“我猜一下,我那天拿着先生的手机给你打过电话,你那天接到的电话就是我打来的,你是不是——嗯,是——安,是不是安琪,对不对?”他认真地思考着说。
“对,对,我就是安琪。”安琪笑着说。
于海看了我一眼说,“先生就是岳阳了,在先生医院里还没有醒来,我翻他的钱包看过他的身份证,他来自西南。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哦,对了,还有他的一个口袋里还装着几页乐谱,我可能猜测先生是搞音乐的,果然就是这样。先生是第一流的吉它手。”
“那里啊,你高看了我。”我笑着说。
“他才没有呢,于海警官,我岳阳哥以前可是明星呢,他与人出过专辑,反响还好,你知道吗,他还做过记者,作记者以前与以后都做音乐,到现在还写歌呢!”安琪快活地说。我不知道这些经历有什么好向人炫耀的,人家不一定就会上心呢,实在的人看来那只不过是一个不着边际的不踏实的身份。
“哦?”我从于海警官的表情看到,他可不这么看,他看上去那么惊讶且非常欣喜。“怪不得呢,怪不得先生吉它弹得这样好。那么先生回来是省亲的吧,你现在是音乐人?”
“不是,我现在什么都不干了!”我向他点点头说。
“看得出来,但是完全想不到,认识先生是十分幸运的。”他再说。
“那你就时常来这里走走!”我说。
“那这位小姐是你的?”他再问。
“她是我妻子的妹妹,我这次来就是来看看她们的。安琪人可好了,于海,她是同龄人中实在,智慧,性情温和而善良的女孩。你看她还多漂亮啊。”我看着安琪,安琪红着脸,一言不发。
“我看出来了,安琪小姐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那种女孩!”于海天真地说。
“不是吧,如果女孩只要捧在众人手心里,她就会带上公主一样的骄傲,但她没有那样的傲气——我看她有一颗安静的融入生活的心,她安安静静地生活着。”我再说。
“好了,你们说够了吧。”安琪终于说,“岳阳哥,你这是怎么啦,你还真好意思啊,于海警官可是第一次相识的人。”
“就是因为初次相识,我才不是想要介绍的详细一些吗,大家都是朋友了,于海,你说呢,那么这会儿该让我们知道你的状况了吧。”我笑着看了看安琪,然后再看看于海。
于海笑着,马上不自在起来,“我考了个三流大学,毕业以后从警,就在这一带做事,已经做了一年多了。”
“大学校园里那么浪漫,你有很多女朋友吧?”我问。
“嗨,也谈过几个,校园里山盟海誓的,出了校园就各奔东西了,有人都不再联系,我的工作又不好,人家攀了高枝去。漂亮女孩们怎么会看得上我这样不入流的人——谈着谈着就感到没有了意思。那里像你啊,岳先生,你人长得这么帅,你的气质这么好,还有那么多耀眼的经历,你是挂在我们这种普通人头上的灿烂星群中其中的一颗,也许还可能是最耀眼的。我倒是相信你都有很多女朋友,听人说搞娱乐的都是那样,不管是作品出了多少,但男女朋友换得就像脱鞋子一样容易,而且换起来一点也不惋惜——这还不如换鞋子呢。”说到后来于海先笑起来。
我也被他说得笑了,我怎么没感觉到是这样,我不知道别的娱乐界是什么样子,但我们那个还没到娱乐界的乐队的所有成员真诚得要比最普通的生活纯情多了。我们几个男子谁也从来没搞过乱七八糟的生活作风上的事情。我们是真正用音乐表达人生的那类人,所以我们的技艺娴熟,但对于交男女朋友却没多少经验。我们要比这个警官可差得太远了,他在大学校园里就谈过数次,但我一生中就一次,就与安雅的那一次。
但我笑着说,“所以,那样乱七八糟的生活有什么可羡慕的,真诚的生命要懂得远离那一切,也许我就是真诚的,所以我就远离了那里。”
“精妙的理解,先生,羡慕它是因为它的炫丽,而不是那里的人搞了多少异性朋友。对于淫荡的心灵可能那也是羡慕的一部分!”他说。
“你其实已经明白了它,所以,别觉得向那里奋斗同时具有向那里奋斗的一颗勇敢的心灵就觉得了不起,给自己一份真实才是赢得自己的最好的方式。其实,于海,娱乐界并不是众人所想像的那样,那里也有最安静地活着的人,就比如我的朋友,他们就剩下两个人了,都是我们乐队的成员——他们现在都有一个非常稳固的地位,这是才艺上的地位,但他们还是那么真诚地生活着——只要有一颗安静的真诚的心灵,什么环境里都是一样——音乐已经是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了,而不是为了装饰生命用来猎奇的。”我又想起了王亚杰与何希敏。
“于海警官。”安琪说,“我岳阳哥一生中只谈过一次恋爱,就是与我姐姐,还是两三年前,那一年他都三十二岁了。你才多大点啊,你还看不起娱乐界,你都谈过几次恋爱了!”
“不会吧。”于海吃惊地说,他的惊讶表情无疑于看到了一个稀有怪物,“岳先生如此一表人材,喜欢他的人肯定多。如果是一个难看的人,人家有可能不理你,但怎么可能呢?岳先生性情还如此近人,也不像是拒人千里之外的人。”
“你以为全天下的男人就像你似的这样轻浮吗?”安琪再说。
“安琪小姐,你可冤枉我了,我可不是一个轻浮的人,谁不知道我真诚,重情重义,你怎么看出我轻浮了,难道我有一副轻浮的相?”他看着安琪问。
我笑着接过话说,“我看出来了,于海不是一个轻浮之人,他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重情重义。否则,安琪,他还如何搭救一个陌生人——那就是我。”
“听听,有人都为我做证了。”于海笑着对安琪说,“你怎么就认为我是一个轻浮的人呢,所有人都从不这样认为,他们看到我的第一眼还觉得我这人很真诚甚至挺纯洁的呢,大家当我一个小孩子看,说我天真无邪!”
安琪就大笑不止。于海看着安琪,眼里闪烁着欢乐而纯洁的光芒!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