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曾经我们的懦弱,连我们自己喜欢的女孩被别人在我们面前当众羞辱她,我们只软弱到眼睁睁地看着她,最耻辱的一幕就如此发生在我们乐队成员的所有人面前而无动于衷。这时候我为那时候的懦弱甚至想在自己的脖子上刺上几刀,这是为什么,刘楠教训的是,她说过,“你们不是爱我吗,看到别人欺负我,侮辱我——这也不正是羞辱了你们吗,你们这些懦夫还配有爱的感觉吗,你们都是阉割了的废物吧,你们是男人吗,你们连阉割了还不如,算我刘楠瞎了眼——这一生交错了人。我在街上随便找一个叫花子都比跟着你们强!”我后悔的是我为什么当初就那么软弱,为什么不和那个人当场拼命,我就如此最无情地用懦弱谋杀了我的初恋,虽然她不爱我,但那即使是我一个人的爱情也应该是我百般珍惜的。为什么我没有在自己的爱情的纯净的感觉里殉情,就是死在她有面前,也是值得的。但我是多么无能啊!
那两个比我小一岁的贝斯手与另一个吉它手只是沉默,但是我不能说什么了,因为我并不比他们表现得更勇敢一些。他们现在在那里,他们知道王亚杰由于刘楠而一无所有了吗,已经萎靡不振了吗——他们知道刘楠已经失踪了吗?我们何时还为更多的无辜的人讨回一点公道?但那样的事情还会有吗?我不知道,但既然让我撞上了,我就一定要做,不顾一切地去做,我不管前面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陷阱,即使是钱毓婷完美的陷阱我也会去闯,我不能再放过这样的机会了。
回到报社的时候,我发现吴兴安的谈话还是给了我一些影响,我虽然不知道这个报社到底怎么会事,但我已经不大信任钱毓婷了,我也没对任何人表示我已经见过吴兴安的事。
那段时间我完成了几篇我独立采访的报道,都是一些小新闻。比如是初秋时市宣传厅举行了一次初秋植树活动,让一些事业单位与大中小学义务进行植树等等。还有一些大学生的军训这样的报道。
我来到报社近三周以后接到了一个较大新闻事件的采访任务,是我一个人独立完成的一次采访活动,外省的一个煤矿塌方事故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但是报社却接到了通知,为了抢在别的媒体之前公布这则新闻,报社寄予我很大的期望,钱毓婷依然笑着对我说,这是给我接受这么大任务的一次锻炼,让我不要气馁,通过这次报道总结经验,然后让我独立完成一些较大的新闻采访。
我按照报社给我提供的路线顺利达到那里。那次采访很顺利,是个私人小老板的煤矿,由于排水排瓦斯的设施落后,还代价太大,所以一再凑合潜伏了安全隐患。我就在当晚连夜赶稿,做了仔细的修改与校对,我想在当地租个计算机,但没有,我又连夜赶往附近的县城,找到一个只有几台机子的网吧,将我的稿子传给钱毓婷。一会儿钱毓婷打来电话,叫我在第一时间赶来,说是发这个稿子还有一个环节,必须记者在场。我便高价租了个出租车赶到报社,那夜我就是在出租车里睡了一会儿。我赶到报社时,钱毓婷,秦主编等着我,办公室里还有两个我没见过面的人。
秦主编看到我来了,这个和蔼的老头儿向我笑笑说,“岳阳,成绩不错嘛,这么快就把稿子寄到了,我们小钱就是慧眼识人。不错,这篇报道如果首发出来,要比别的媒体最少要早二十四小时,天快亮了,岳阳,你很累,我们知道,但是在将稿子交到报纸排版以前,我们还必须在记者在场的情况下进行一个程序!”他说完,对那两个陌生人向我介绍说,“这位是市委安全办公室中的魏主任,他知道了我们报社的这则报道很重视,报社的报道都是要给社会服务是不是?这位是市委宣传厅的刘科长,好了,如果你没什么意见的话——”他话还没说完,那位刘科长从公文皮包里拿出一张纸,拿给秦主编,秦主编再将那页纸转交给我。我看了一遍,大意是这则新闻已经被市委宣传厅与所属市委安全生产委员会接管。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想这会儿我关心的就是我写的稿子,让新闻在第一时间让大众知道。我问秦主编,“主编,这是干什么的,我根本不知道,我没任何意见,我只想尽快让我写的新闻稿在合法合理的前提下见诸于报端,别的什么都无关紧要。”
“很好,爽快,那你如果没有什么意见,就在下面签名的地方签个字!”秦老头说。
我疑惑地又看了一遍,我记起了吴兴安的有关陷阱的话,我生怕一不留神就钻进他们设计的圈套,但我还是没发现令我不安的事情,我迟疑片刻还是签上了我的名字。等我签完字后,那个刘科长从公文皮包中掏出了一大把钞票,又交给了秦老头,秦老头数了数钱,然后又在一个收据上签了字,秦老头将那些钱全部拿给我笑着说,“岳阳,这是你的第一笔稿酬之外的所得,这些钱全部都是你的了。”
我惊讶地不知所措,我没想到报社之外的人会给我钱,而且会给得这么多,秦老头也拿着一页纸,叫我签字,我看了半天,还是将笔拿起来在我应该签字的那个空白处工工整整地签上了我的名字。
后来我的新闻稿刊发出来,秦主编预料的对,我们这篇报道要比别的媒体与报纸整整早了二十四小时。我生怕我收了钱签了字会在我写的稿子上做什么文章,但那里什么都没做,我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地安静下来。
但我还是觉得有什么玄机,为什么政府要付钱给我呢,是不是政府收卖了这个叫“新闻夜航”新闻栏目?
我再去找吴兴安请教,但我再去时吴记者已经不再那里,我后悔的是我当初为什么没要他的电话号码,唉,一切都晚了——这个报社里仅存的一个明白地看透报社隐密却也最坦然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的一个记者就这样消失了,我感到惋惜!
我与我的几个师姐师哥们问这些事,他们还是不屑,但并没有表示出任何吃惊,我就感到这样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发生的还很普遍。但我还是不明白,这到底存在什么玄机。难道新闻还要被政府接管与安排吗?
后来的一件事上面我才知道了这些事情真正的玄机。
那一次,我被秦老头直接安排了一件任务,就是涉及到一个市委的官。秦主编先拿给我许多这个官的资料,资料显示这个叫江少波的官实际上是一个对本市的经济做出过重大贡献的清廉的人。他一直在搞经济宏观规划,与外资商人们打交道,为本市的经济拉入不少外资与外省的投资集团——为本市的经济注入大规模的资本。但就是与这些商人们打交道,于是外界盛传这个江少波很是不干净,他可能受过不少贿赂。资料还显示了江少波的很多丰功伟绩,比如本市的经济在这个江少波上任以后GDP连年的上升指数,还比如他对民生问题的改革,对于危房改造工程上进行的政府措施规划,他的宏观调控在计划经济时代对本市经济的影响,对已经到来的市场经济打下了最牢固的基础。他的经济成就闪耀着的不朽的光辉,还有更具体的,他对本市的经济提出了连锁消费模式,就是以提高人们最大收入地鼓励人们的消费主张,以消费搞活经济。鼓励当地居民们能在最大范围地将本地做为本地产品的市场——资料显示这种消费主张明显地对经济有着很大的建设性建议!
在接受对江少波采访的那段时间,我在报社派我采访任务之余,我自己已经挖掘了不少有关孙志文的材料,并将它们整理出来,有一篇我试着发到一个钱毓婷编辑的新闻专栏里,她与我经过讨论与修改,一字不差地全文刊了出来。这虽然没引起太大的反响,但我为了能够自己喜欢的事业上冒险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还是感到高兴!
我对秦主编给我的材料看得很上心,因为这些都是我采访时必须用到的东西,但我在准备采访的那三天时间里,又挖了江少波不少的负面材料。材料显示这个江少波是本市的一位副市长,是海外一所大学财经系毕业的硕士研究生,他来这个城市已经有十二年之久了。但他在读书的时候,这个贫穷的中国小伙子得到过一家海外企业最大的资助。江少波回国后,他一直与这家海外企业有着联系。在他取得自己事业的进展后,他以给足外资好处,实际上引进了对他有过帮助的这家企业的资本,在二十世纪最后的十年里,帮助这家外资企业要比别的外资提供更多的优惠条件。江少波将这个海外制造公司引进到这个城市时觉得不仅引进了资金,同时引进了技术。但奇怪的是工业园里已经中标的公司里并没有这家海外集团的名字,有人怀疑可能这家企事业注册了另一家新公司进驻工业园,但据人调查的信息却不是,工业园取代那家公司的确实是一家中国企业,而且这家中国企业在南方的一个城市里已经存在数十年。
但有一篇资料显示,江少波得到过这家南方公司的巨额贿赂,那是一段贿赂成风的时代,江少波是一个十分勤俭孝顺的人,那家公司为了让江少波改善他父母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的住宿条件,背着江少波在某个城市买下一套别墅,甚至在江少波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此搬了进去。后来是江少波母亲通知江少波这件事。除了这套别墅,江少波的私人帐户上还多出了几百万之多,后来江少波证实,自己账户信息也是父母为那家公司透露的。
土地开发上,江少波甚至也与孙志文搞到一起去了。
终于,我通过这些资料见到了那个神秘的人物,市委书记周凤翔。
在去采访江少波的时候,秦主编一直告诫我,按他们原先设计的原定的思路进行采访,并且稿子也按预定的方案写,不能超出这个方案之外——这个方案就是让我在读者面前澄清事实,就说这个副市长是干净的,那些贿赂什么的都是谣言。秦主编说,“因为你的那几篇报道已经将你列入我们报社铁腕记者的范畴里,你的出现让报纸也会有说服力。让你的读者感到你所述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就是我们报社的原则。”
我说,“实际上有可能不是!”
“实际上的事情你可以交给别人去过问,你的采访任务就是这样。”秦主编说。
我点点头,我淡淡地说,“秦主编,我明白了,就是让我按他清白的那种方案给他进行一个采访,别的事情我管不了,做好了这篇采访,我还有一大笔报酬吧,这是市政府卖下来的报道,所以他们便要付钱。我明白的,我会做好的,你放心,我不会出任何问题。”我很合作。
“好啊,你小子,干吗将话说得那么露骨。”秦主编笑着在我的额上敲了一下说,“去吧,小子,脑子就是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