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玲发短信过来说,她给我汇了四万块钱,让我查收。我到银行里去查,果然有四万元钱。我说了声谢谢,对她说,她上当受骗了。她则说没关系,就当是她遇上了个骗子,还说就当是玩赌博输了一场。
我将我的那身陈旧的像个农民工一样的衣服扔了,我买了一套时髦的高档的西服,打了领带,我还特意地刮了脸,理了发,从头到尾将自己打扮一新。我到镜子里一看,马上发现,曾经在舞台,玉界活跃着的那个潇洒风流的男人又回来了,但他更加成熟了,如此沉稳。
在电脑里约我会面的人那一天果然到了,她打电话来时,我正在我的狭隘简陋的屋子里弹吉它。我接上电话的时候,她说她就是在电脑里前天约好见面的网友,我说我马上来接你。我想在这种屋子里接待人家肯定不合适,我想还是去一家餐馆或者茶馆吧。
我在车站里见了一个陌生女人,我去的时候她正在左顾右盼。我走过去说,“是你吧,女士,但愿我没有认错人!”
她回过头来马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她说,“你是岳阳先生吗?”
我说,“是我,你是那朵‘夜玫瑰’!”
她笑着说,“是我,先生!”
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非常有魅力。但她却说,“百闻不如一见,我看到你的那段舞蹈视频,我就觉得先生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但这会儿除了这样的感觉以外,我还看到了先生的儒雅。”
“不说这个了,我们找个地方再谈!”我说。
我打了个车子,然后将她带到一个环境优雅的茶馆里。我对侍者要了几样素菜。
我说,“找我什么事,你不止是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看看我吧,这多不好意思啊!”
“我是来向你谈孙志文他们的!”夜玫瑰说。
“等等,你是——请恕我冒昧,你不会是一家报社的记者吧,你想挖掘他的新闻?是不是我以前的那家报纸让你这么干的,这不会又是报社的任务吧?”我忍不住问。
夜玫瑰笑着说,“不是的,我在一家建筑公司任职,当然不是孙志文那里。”
“哦,这就好——不在孙志文那里,难道是孙志文的老对头?”我问。
“这几年孙志文的企业不行了,由于竞争激烈,有几家当地企业与西方人合作,企业里注入了庞大的资金,在加上他们有世界上都著名的设计师来助阵,甚至都快挤垮了孙志文,但是这个人盘根结错,一时半会儿还倒不下去。岳先生,我知道你恨他——”夜玫瑰还没把说完,我说,“我不恨他,你弄错了,我一直没有恨过他。”
“难道你不想再扳倒他吗——如果想,这可是个好机会!”她再说。
我想知道她要干什么,我靠着椅子等着她说下去,她果然说,“十年前的孙志文指使人打伤的一个民工写了举报信给反贪局,还拿出了一份材料,是过去你写的那封材料,他们当时就按了手印。但这份举报信牵连到江少波与周凤翔了——你可能不知道为什么一封举报信会有如此大的力量,江少波与周凤翔都被查出了经济问题,已经成为有关部门暗中监视调查的对象,所以这封举报信就轻而易举地揭开了这个权钱交易的内幕,但是这还远不够做为他们指证的材料,还得取更多的证。当然对于这封举报信,反贪局也极为重视,为了证实这份你替他们写的材料的真伪,反贪局将这份按手印的材料加以签定,手印与字迹果然都是十年前的。那民工在信中提到了你,岳先生,那民工还说只有你还有第一手材料,可以出庭作证。”
“就为这事吗?”我问。她点点头,我说,“我明白你的来历了,你先等等,哦,我明白了,你可能是孙志文的老对头,就是那个叫谢勇的建筑公司的老总——他曾经派三个民工到孙志文的公司里捣乱却被孙志文令人打死的那个公司里任职吧!”
夜玫瑰点点头,
“你等等,夜玫瑰小姐,最多等半小时,我要到我住处去一趟,我给你看样东西。”我兴致勃勃地说。
夜玫瑰点点头,我离开茶馆,但二十分钟后我气喘吁吁地来到夜玫瑰面前,我手里却多了我数十年来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堆材料,它们已经揉皱了。她好奇地看着我,我说,“就是这些,你看看!”我将材料递给她。她欣喜若狂,她马上拿着它们贪婪地看起来。这里都有我在我服务的报社里经历的各种对孙志文,江少波及其对周凤翔的我取得并认证的材料——当然最主要的就是孙志文,那两个政府要员就是在调查孙志文的时候顺便提到的,都是一切与孙志文的经济内幕有关的肮脏活动。夜玫瑰看着那堆材料,我问她,“你真的在谢勇的公司任职吗,夜玫瑰女士?这多遗憾啊!”
她又点了点头,我将材料从她的手中一把夺过来,我笑着说,“夜玫瑰小姐,你想要这份材料吗?”
“当然想啊,谁不想?”夜玫瑰紧张地看着我说。
“你们想让孙志文及其他的建筑公司倒下吧!”我再问。我看着她再点点头,我说,“要这样的材料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痛快,岳先生,你真的回来了,我看了你的事迹还以为你一直是一个有正义感并且十分公正的人,但没想到你也会如此世俗。好吧,出个价,你要多少钱?”夜玫瑰说。
“我先想听听你能给多少?”我笑着问。
“五万!”夜玫瑰说。
“我想你是在打发叫花子吗?”我再笑着。
“六万!”
我叫侍者过来,我向侍者要了个打火机,我说,“我要抽根烟,但没带打火机,你顺便再给我拿来一个旧盘子。”侍者愣了一会儿,但他还是拿来了。
“七万!”夜玫瑰说。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接过侍者手里的打火机,并把盆子放在我脚下,我将材料的一页拿起来点燃了。我看着那页纸燃烧。
夜玫瑰终于急了,她说,“十五万?岳先生,就十五万,可以吗,我只能出到这个数了。”
我再笑着摇摇头,我将我的一叠厚厚的单页纸全部拿出来,点燃了它。她过来夺,我说,“五十万!”她又停下了。
我们一起看着这些材料烧完了。
我又把另一个整册子上的材料撕一些下来,然后又点着了。“够了!”她厉声喊道,“我们成交!”
我再摇了摇头,愉快地笑着说,“其实五十万只是第一次,我还要一个五十万,如果你同意,我就停下来。”
那叠纸又在她的犹豫不决中烧光了,化成了灰烬。她说,“你已经烧了这么多,根本不值什么!”
“那就算了!”我说。
“再加二十万行不行?”她央求地问。
我摇了摇头说,“不行!”我又把一些纸撕下来,点着了。烟太大,有几个侍者进来看,他们以为发生了火灾。我向他们说,“没事的,我只烧一些废物,不会有事的。”然后他们就又出去了,他们临走时说,“先生,这里不允许点东西。”
看着剩下的材料越来越少,夜玫瑰急了说,“好,我答应你!”
我太愉快了,我说,“其实,夜玫瑰小姐,你没看出来吗,我其实根本不需要你承诺给我的钱,我不会将这些资料卖给你的。我也不会出庭作证,那时候我想出庭作证呢,为那几个农民工,但他们倒戈了,这时候我再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我还要告诉你,夜玫瑰小姐,比起谢勇那个流氓,我更喜欢孙志文,只是孙志文有一点做错了,那就是他不能用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性命做为与谢勇争斗的筹码,那几个可怜虫被谢勇利用了,却被孙志文牺牲了!可是做一个职业人,孙志文的工程毕竟没有任何工程质量上的瑕疵——所以,他从职业那里带给众人的安全要比任何一个建筑界的人更多。于是——做为一个职业人,孙志文要比那个谢勇尽职尽责多了!还有江少波,他虽然不是一个清廉的人,但他从八九年前已经看到了中国经济对环境造成的最大的危害,我在发展重工业的各个城市都看到了那样严重的后果——比起江少波贪污的那点行政罪过,他长远的经济战略眼光让我更加尊敬他!”
“哼,岳阳,你真是个懦夫,你曾经的正义呢,你这会儿都在干什么,你真是个懦夫,我都为你羞耻,你这个婊子养的。”她说。
我一听就来气了,我将剩下的材料全部扔进火里,走过去就在她脸上一个耳光。她被打得从椅子上栽倒在地,她捂着打疼了的脸震惊地看着我。我安静地告诉他,“你侮辱了一个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的人——你侮辱的还可能是我的母亲,这个耳光就是教训你如何尊重人!”
我再说,“我再来回答什么是正义,因为你在你服务的公司里做事,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公司一直都在做一些豆腐渣工程吗,我看你就是你刚刚说的那种人,婊子——你太不知道什么是正义了,你连说正义这个词的资格都没有,你难道借着一个较冠冕堂皇的理由扳倒你们的对手就觉得自己正在维护正义吗?如果我帮了你们我就感到强奸了整个建筑界的安全,强奸了所有入住在豆腐渣工程里的所有人的生命。我不会做那样的事,不管孙志文犯下过什么错,但他要比你们好多了,他至少尊重职业道德与负得起职业责任——你们才是一个最不入流最不成气候的小流氓。我用我自己的观点与行为准则来对这个世界的不公平挑战,但我绝不会助纣为虐——我还不想与流氓婊子同流合污!你们的这种肮脏的交易要比最不堪的制造妓女嫖客的那种地方更加下流,你滚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这张最自私最无情最不负责任的嘴脸恰恰就要装上一种高洁正义的模样,你们这种人就是真正地做了婊子想立牌坊的那种人——我一见到你们就要呕吐!”
夜玫瑰临走时还不忘威胁我,她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绅士,但我看错了,你除了只会打女人就是一个废物,你等着,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会等着的,我今天打了一个女人,是我不对,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从来还没打过人呢——你可以侮辱我,怎么侮辱我都可以,但是你触犯了我的隐痛,如果你再说一次,我还打你一次,你不信的话马上就可以试试!”我向她扑过去,她吓得大叫一声就逃出去了。
我看着那堆伴着我度过了数十年岁月的材料,但这堆材料并没对我进行过我曾经受过侮辱与欺骗的那种提醒与鞭策——它们已经化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