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接到了彭森的电话,我已经很久没听到彭森的任何消息了。我很愉快。彭森告诉我,田宇的玉石矿已经破产了,银行与债主们接管了玉矿,但是玉石还是销售不出去。由于太多的债务,工人们已经罢工回家,工人们的工资拖欠的太多,工人们将矿上的机器汽车什么的都开走了,还进行了公证拍卖,田宇无奈,在一周以前已经自杀了,死在矿的一堆废石上。
这个消息让我不幸了很久,我没想到田宇会自尽!但还能怎么样呢,这样的消息对我来说并不会欣慰我——我的生命中已经没有恨了,也就意味着无爱了。我活着只竟最后一个义务!
白天的时间我也不出去,我在街上买了一把吉它,弹吉它消磨时间,或者我在播放器里听我们以前的音乐,或者去年我录制的吉它专辑。有时候我也看自己的视频。我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我越来越清晰地知道,有一个地方是我十分向往的,那就是死亡——我感到这种最平静的生命的状态是多么好啊,我用不着再焦心再疲惫再感到委屈,我甚至不用再执行这样焦虑的虚假的义务——我不用最痛心的鲜血淋漓的心上还装出一副开朗的兴奋的笑脸,装出那一种最迷惑人的深情爱意,我装得越像我越觉得自己虚伪也越让自己受到伤害。
闲的没事干的时候,我就在万玲的屋子里上网,我浏览网页,忽然我打开了一个买卖人体器官的网站,很是引人入胜,我把那个网站及其几个电话号码记下来。果然几天后我再想打开网页的时候网页就再也打不开了。
现在我的音乐伤感而悲鸣,即使是一首最欢快的曲子被我演绎出来,也会极其消极地感染人。
那一天,万玲愁眉不展。我又是吻她又是讨好她,最体贴地寻问到了原因。万玲一单业务总是谈不下来,都已经与对方谈了五六次。
万玲的广告公司一直想取得一家化妆品广告制作代理权,都与人谈了很久。但一直谈不下来,这个行业竞争激烈。如果争取到这个化妆品制作代理权,那万玲在业界的口碑与影响力将很深远。她的企业在起步,她就只能将自己绑定在别的已经成名的企事业上借着别人光辉想照亮自己。
我听到了万玲的想法,我兴致勃勃地说,“要不,我去试试吧——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吧,你可能不知道!”
我给万玲放了我的音乐专辑,万玲听着问我,“这是你制作的?”
“这不是我制作的,而是我演奏的,我请人可以给广告写背景音乐,都是大师手笔,还可以请专业音乐人来演绎音乐,不花钱。”我说。
万玲惊讶地看着我说,“我倒是听人说起过你!”
“我可以试着去谈谈,万玲,我不能保证我去谈就一定能拿得下代理权,但是让我去试试吧——我让你看这些听我说这些,实际上就是想帮你点忙!但是你得答应我去!”我说。
万玲怜惜地看着我这个深居简出的男人,我不能就在闺房中枯萎了。所以她答应让我去试试。
我说,“万玲,我要个公司的名分,我不能没有身份吧——这个身份要配得上你所谈的项目,不能低了,身份的高低会决定项目的大小,你如果让我去谈的是大项目就应该给我一个大身份。”
“好的,我知道,明天我们一起去公司,我将在会议上宣布你的身份!”万玲说罢迟疑了一会儿。
我看见了说,“万玲,就当我是一个骗子。就当我在哗众取宠——你别将我的这次出访当会事——这个公司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在本市?”
“在邻市,不远,你可以住到那里!”万玲握了一下我的手。
“好的,我把一部分东西留下,我的所有的东西都在我的包里,有时间的话你可以看看,那些音乐你也可以听听。”我说。
“我会的!”
第二天,万玲当着大家的面在公司例行会议中将我介绍给众人,说我任总裁助理。万玲没有将我要代表公司去谈业务的这样的决议当众宣布,她想私下里委托我去谈比较好。
从万玲的公司出来,我到家里去准备了一些东西,我打开电脑,我将感到有用的东西都复制到一个优盘里,那里有我的吉它专辑里的一些经典曲目,还有我跳舞的视频,还有我在玉石里的姿态等等——有些事情做出来,但一半的成功全来自于是用别的看上去无能为力的东西向别人炫耀成的,是唬成的。
万玲事先约好了对方公司的有关人员,她另外派两个制作部的人跟着我,其中一个是女士,因为他们对广告有专业知识。
我们一行三人到了那家化妆品公司,另外两人是谈判高手,在这家公司里已经来了好几次,我们轻车熟路地就见到了对方谈判人。
化妆品公司也从我的同伴中了解了我是我们公司的助理。
我微笑着和他们分别握了手。谈判开始了,对方开出了几个专业问题要我们回答,那是指标数据,我不会。那两个谈判者填了几个数字给对方看。于是两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个没完没了,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微笑。
对方一个女士也微笑着问,“先生,你笑什么,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很优雅地笑着说,“我来参加这样一个谈判其实真有一个好处,说实在的,我不是一个专业人士,大家可能看出来了,因为我从不在你们的专业知识的谈判中插话——但我恰恰就是一个非专业人士,我才不陷入就是专业问题在一个决策上的套子里。优雅的女士,你想想,谈这样一个广告制作的方案及其代理权给谁,专业问题与制作团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因为,你们不要觉得惊讶,我想的是只要敢于迈进你们这样大的集团公司里谈事情,还每次谈时你们没有拒之门外——这就说明我这个非专业人这次代表的公司也是一个专业团队,而且,尽管在业界走得还不远,但它已经朝那个方向迈步了。其实先生们,我觉得你们考虑的任何一个广告公司都有实力与制作工艺还有制作技巧都能让你们满意地达到你们所要求的效果,所以专业问题与团队问题上的谈判是不必要还在谈判之列!”
“哦?”对方有点惊讶地看着我,这样的谈判从未有过,但我说的确实有道理,细细想想还不正是这样吗?有一位看上去很严肃的先生对我十分重视地问,“那么,岳助理,你觉得我们在谈判的时候应该侧重于什么内容进行谈——就这次谈判你觉得我们应该谈些什么呢!”
“我先说说我的专业吧,因为有一句话说得好,叫‘一事通百事通’,我当然知道我的专业与广告很不搭界,但是我只想表达一个道理。我是个搞音乐的人,有的人甚至将我恭敬为音乐家,但是大多数人知之甚少,这是因为我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音乐家,我是一个野人式的音乐家。你们要不要听一段我的音乐?”我建议道。
“好啊!”对面那个女士十分感兴趣地着迷地看着我。
于是我将优盘插到会议室的播放器的一个端口里,我打开播放器,我调了一会儿,将一首最美的音乐放出来,然后播放器里传来我倾心悦耳的吉它声。
谈判的人听了一会儿,将这首曲子放完后我将播放器关了说,“这就是我的音乐,我出过一张吉它独奏专辑,但没有公开发行,只在内部发行,市场上没有买的。听了这张专辑的人都觉得我应当是一个音乐家吧。”
那些人都还没从音乐的意境中回过神来。
那个女士激动地说,“不止是音乐家,先生,你是一位大师!”
“你过奖了,优雅的女士,我想通过这首音乐说的是——专业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每一个制作公司与团队都是专业者,是最完美的专业者。但是我们正谈判的这项创造中需要艺术,这就是基于专业制作知识,在专业以上创造出的艺术——使它真正能体现出美,它是基于专业制作的,却远远地高于专业制作——并不止是广告制作的机械操作。我觉得,先生们,你们考虑广告公司的是,首先得考虑他的艺术指数,在那样的团队里潜伏着多少被创造出的东西,而不是模仿出的东西。我觉得这就是你们首先该考虑的问题。”我微笑地看了大家一眼,对方很诧异地看着我这个音乐家,但他们还很疑惑,那样优美的音乐是不是真的是我演绎出来的。我笑着再说,“你们这里有显示器吗,我不止是一位音乐家,我还是个舞蹈家,我对舞蹈也有创新,我有一段视频想请你们看,但你们有兴致看才可以。”
我又鼓舞出了那个女士的好奇心。我看了一眼,会议室里真的有显示器,我又把优盘插到端口里,将显示器打开,然后将我跳舞的视频文件打开,调到我认为最精彩的段落里。人们开始看的时候都笑着,但看着看着就不笑了。这确实是一种创新,舞蹈高超,技艺娴熟——但画面上跳舞的人就是我,背景音乐还是她们刚才听了的那首曲子。
我说,“这是我在做一次玉雕模特儿的时候做的一次表演。”我关了视频,然后将那副玉雕图片打开,人们又在玉石里看到了我。
人们惊奇地看着我,我说,“这些都是艺术,你们没人怀疑这些是艺术吧,但它们都是创造出来的!所以创造精神而不是制作精神就是体现艺术值的一种潜力,女士们,先生们,现在那个公司据有这种创造价值的精神,那它就会创造出艺术。广告也一样,你们这样大的集团公司要的不是单纯的被套数限制的画面吧,我们不是想把广告制作得要美吗,要引人注目吗,那么艺术就可以完成美——这样的要求,也除了艺术。我们公司就是要制作出这要的艺术,音乐、舞蹈本身就是艺术,但它也可以颠覆,完全用最简单的东西颠覆。懂音乐的人们一直以为吉它是不能用来独奏的,但是可以,具有艺术潜质的人就可以将吉它曲最艺术地演绎出来——我就是这样的音乐家,女士们,先生们,如果我们公司以这样的艺术气息还不能吸引你们,那你们请便吧!”我最后说。我走过去关了显示器,将优盘取下来。
“先生,这是一个很好的理念,其实广告也是围绕艺术来展开的,但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说真的,我们很少如此明确地谈到艺术——我们回去商议一下,明天再给你答复好吗?”那位女士说,“你真是一个天才,如此明白地知道自己要创造出艺术——这就是艺术家的品质。我们很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