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日晴
好久没写日记,今天听说工地上闹事,我在家里好担心,好在他们三个平安的回来,看得出,他们都很累,虽然每次回来身上都还算干净,但我知道他们一定在回家前刻意的整理过。尽管他们没有一人说累,甚至回来后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他们不知道,越是遮掩,我越知道他们受的苦。不管是谁,扛一天的水泥,怎么可能不累?只希望这种日子早点过去…
吴华推门进来,看到小晰正趴在床上写着东西,转身要走,吴晰却收好本子叫道:“哥,有事吗?刚哥他们呢?”
吴华返身回来,坐在吴晰身边:“阿标加油去了,刚子又在摆弄他的飞刀。我只是进来看看。”
吴晰翻身坐起,灯光下虽然美丽如昔,却比当初在家里瘦了好大一圈。吴华看得一阵心疼,不由伸手抚着吴晰头发:“晰儿,你瘦了好多!”
吴晰笑道:“瘦点好啊,都不用减肥!”
吴华叹口气:“想家了吧!也不知爸妈身体好不好,黑三那杂种有没有去打扰他们?”
吴晰眼中闪现泪光,点点头,将头靠在吴华肩上。兄妹俩默默坐了一会,外面响起车子声音,知道是阿标回来。
吴华拍拍吴晰,站起来道:“你早点睡,早晨那么早起来。”说完走出房间。吴晰看着吴华伟岸的背影,心中踏实无比。经过这么多事,哥哥不再是以前那个在家里整天无所事事的小混混,而是变得成熟起来,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第二日,三人吃完早餐,赶到工地上工,民工们对三人的态度已经变得崇敬起来。纷纷跟他们打招呼。
吴华笑道:“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明星,原来被人崇拜的感觉这么好,光那目光看着你,你就飘飘然起来!”
阿标扑嗤笑道:“华子你也太逊了,就这么些人你就想飘,要是真成了明星,岂不是连走路都不会。”
吴华一拍阿标肩头:“不会走路怕什么,太不了到时你来背我就是。”
阿标一翻眼:“要我背你也行啊,只是到时掉进黄浦江时,别让刚子去救你。”
吴华一脚踹过去笑骂道:“你个鸟人,这也叫兄弟么!”
阿标早一步跳开,两人笑骂着一路追打。鲁刚只在边上笑着看两人打闹。黄工正吃包子,看三人来了,迎上来道:“吃早餐没有,没吃我去买。”
鲁刚连说吃过,与他说了两句闲话,便开始扛起水泥。
今天的太阳有一阵没一阵,天气却热得反常,三人背了二个多小时,浑身几乎湿透。阿标将上衣脱下来,用力拧干,看那一大堆仿佛永远背不完的水泥,只觉心中堵得慌。不由骂道:“他妈的,这鬼日子得过到什么时候!”
吴华也是一肚子邪火,一屁股坐在旁边地上,抓起一块破纸板就扇,看鲁刚正经过,便道:“刚子,你也歇会,天太热了。”
鲁刚将水泥扔在地上,激起一阵灰土,过来也坐在地上。
阿标拿手中的衣服扇着,道:“咱们得想个出路,这水泥也不能老这么背下去。”
鲁刚沉吟不语。
吴华却道:“咱们一没钱,二没本事,除了能打架外,就这身肉也卖不了几个铜板,还能干什么?”
阿标气道:“那你这么说,咱就背一辈子水泥不成?”
吴华接口道:“你有好办法说出来听听?”
阿标想想没辙,心中更堵:“早知道他妈的就不该来上海这鸟地方!”阿标从前在清远,有房有车,还有点小地位,卡里更是有大把票子可花,如今却天天背水泥,之间反差之大可想而知,他不过是累得狠了,不由随口发了句牢骚。
吴华却听出另外的味道:“你要是觉得后悔,随时可以走,没人会拦着你啊!”
阿标一听,这心中就不是味道:“华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吴华冷冷一笑道:“你要是后悔和我们一起到上海,大可以拍屁股走人,回清远做金刚去。”
阿标气得大喝一声道:“华子,你敢再说一遍,咱们今天就在这里拼了!”
吴华一下站起,一扔手中纸板:“我再说一遍怎么,你就是后悔跟我们出来,拼了就拼了,怕你不成!”
眼见两人就要动手。
鲁刚却不劝阻,因他知道两人心中有火,如果不发出来,反倒会在心中留下裂痕。
阿标也不打话,上前就是一拳。吴华不想他真个说打就打,一下躲避不及,打个正着。
阿标也没想到吴华竟然不躲,心下一呆。吴华怒吼一声也是一拳打来,正着阿标脸上。受这下刺激,阿标脑中一热,一下将吴华扑倒在地,吴华使力翻过身,又将阿标按在身下,两人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斗得难分难解。民工们看到两人打架,都围过来想要劝架,却被鲁刚拦住。那黄工更是急得在旁边直搓手。
吴华与阿标本就累得很,扭打一气后,身上力气便用得差不多,仰着头躺在地上直喘粗气。
吴华虽然累得连动一下都不想,嘴里却仍叫道:“阿标臭小子,你过来啊,我再给你一拳,将你变成熊猫!”
阿标也叫道:“华子你个王八蛋,你过来,我将你打成猪八戒。”
吴华挺了挺身子,只觉乏力,便又倒下,摸了摸半边肿起的脸,道:“你小子下次再敢打我的脸,看我不把你阉掉!”
阿标侧头看吴华脸肿得像含了个核桃在嘴里,说不出的有趣,不由嘿嘿笑起来:“你要是再敢跟我说那些混帐话,我将你两边脸都打肿!”
吴华也侧过头来,看阿标左眼眶一圈黑乎乎的,比熊猫还熊猫,忍不住也笑起来:“是你先动的手,还敢怪我,竟然趁人不备,没想到你开锁开得好,打架也搞偷袭!”
阿标被说得笑起来:“去你的,明明是你小子笨,傻站那里挨揍,还怪我呢!”
鲁刚看两人差不多了,上前一手一个扯起来笑道:“你俩这下打够没有,要不要再打!”
吴华与阿标看各自的狼狈像,忍不住相指着哈哈大笑起来。先前不快早丢到爪哇国娘子村的井里。心理上反倒更亲近一层,便是亲兄弟,也不见比得上。
众民工看得呆住,没想到刚才还拼死拼活的人,不过片刻就又欢好如初。
黄工暗中松口气,还真怕三人就这样散了,忙笑着将民工们遣散,拿了三瓶水给三人。
三人歇息一会,却有一民工带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青年胸前吊个相机,背个包。
到了近前,那民工一指三人,便自回转身。
青年笑着上前,心里虽然奇怪吴华与阿标的狼狈,却只以为是昨天受的伤:“你们好,我是上海晨报的记者,对于昨天你们发起的民工运动很是佩服,就想采访三位,写一篇报道,呼唤民工们要团结起来,勇于与社会黑暗势力作斗争。”
鲁刚一皱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三人的?”
记者面对鲁刚不快的质问,表现良好的职业素质,依然笑道:“我在民工那里一问就知道了。”
吴华与阿标也警觉起来,自已三人要是这一登报,岂不等于把自己摆上肉砧。
吴华冷硬道:“这有什么好采访的,人家要钱,我们没钱,人要打人,难道我们这么多民工,就让他们打不成。”
记者拿出本子,问道:“能谈谈你们自己吗?”
阿标笑道:“像我们这样的民工,靠扛水泥过活,你说有什么好谈的。”
吴华接道:“你要是问问我们扛水泥的心得,倒可以说说,我想请记者同志帮个忙不知可不可以?”
记者忙道:“可以啊,只要能帮上的,我一定尽力。”
吴华一本正经道:“你能不能写篇文章,就说我们扛水泥太累了,呼吁水泥厂将水泥包装改小一点,最好不超过五十斤一包。”
记者心中将吴华骂得狗血淋头,却仍强装笑脸道:“好的,我一定帮这个忙。既然你们不愿谈你们,我想给你们拍张照吧!我也好回去交差。”说着就拿起相机要照。
鲁刚上前一把按住相机道:“我们这些民工只想好好的过日子,昨天闹事也是被逼的,可不想上什么报纸,那些黑社会看了我们的照片,要报复起来,我们怎么办,你不要拍了。”
记者无奈的放下相机,道:“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这记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点没有一般记者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缠人习惯。
三人看记者消失,相互看看。鲁刚道:“这个工地我们怕是不能久呆,不然早晚要被人知道我们的去处。”吴华与阿标也觉有理。
那记者离去后,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狠狠骂道:“这三个杂种,竟然一点来历都不透露,越是这样,越见得可疑。我叫人天天盯着,总要发现你们的底细。”记者说完,便走到不远处一辆宝马车旁,车旁等着二个人,看记者过来,忙上前打开后门。记者直走过去上车坐好。那两人却一个开车,一个在前座坐下。
“怎么样,老板”,前座人问道。
“这三个小子嘴倒是守得严,一点东西也没有透露,你回头给阿水打个电话,让他从明天起,守着这三个小子,我就不信他们会一直在这扛下去。”老板说完便靠着坐椅闭上眼睛。前座人也就不再出声。
第二日,离鲁刚三人工地不远的地方就多了辆车,车里坐着个二十五六岁的人,看鲁刚三人只是一味的背水泥,觉得实在无聊,加上昨晚上网到一两点,不由哈欠连连,正睡意蒙胧,被一阵手机音乐惊醒,忙接电话:“阿水,那三个小子可有什么举动没有?”电话那头人直接问道。
阿水看一眼工地:“没有,老板,他们还在背水泥。”
电话那端的道:“你继续盯着,千万要盯紧。”
阿水连声答应,瞌睡也醒了。
一天很快过去,阿水总算等到三人散工,慢慢跟在后面,当他看到三人走不远后,竟然开上一辆奥迪,心中不由一愣,再看时,奥迪已消失在车流中。忙打电话给老板:“老板,他们开一辆奥迪走了”
老板的声音提高八度:“是么,你快跟上!”
阿水道:“由于路上车子太多,我跟丢了。”
老板不由骂道:“没用的家伙,要是三人再不出现,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明天再盯着,你要是再跟丢了,就不用回来见我。”
老板扔下电话,眼中凶光闪烁,心道:“果然身后有人,你们白天虽然装得真,到晚上还不是露出马脚,只要你们再出现,我便能查出身后黑手,再做计较。”
鲁刚三人浑不知自己已被注意上,晚上回到家,吴晰看吴华与阿标两个,吓一跳,忙着追问。吴华与阿标支支唔唔,半天也没把事情说清楚,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千发誓万咒愿说没有跟别人打架。两人只是拿眼看鲁刚,希望他帮着说一句。鲁刚看两人被逼得可怜,这才替两人圆谎,却说是两人自己相互较量时弄的。吴晰想两人性子,反倒相信了。吴华与阿标睡觉时相互埋怨,只怪对方出手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