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左手一翻,从腰拨出佩刀,右掌击向刀背,拍的一地声,一柄刀登时弯了下来,厉声喝道:“你胆敢不说?我手掌在你脑袋上这么一劈,那便何?”
红袍人却不惊惶,右手大拇指一竖,说道:“好本领,好功夫!今日得见当世第一的大英雄,真算不枉了。宋玄英雄,你以力威逼,要我违心屈从,那可办不到。你要杀便杀。邀月人然斗你过,骨气却跟你是一般的硬朗。”
宋玄哈哈大笑,道:“好,好!我不在这里杀你。若是我一刀将你杀了,你未必心服,咱们走得远远的,再去恶斗一场。”
和哩布和颇拉苏齐声劝道:“宋玄兄弟,这人杀了可惜,不如留着收取赎金的好。你若生气,不妨用木棍皮鞭狠狠打他一顿。”
宋玄道:“不!他要充好汉,我偏不给他充。”向天琴借了两枝长矛,两副弓箭,拉着红袍人的手腕,同出大帐,自己翻身上马,说道:“上马吧!”红袍人毫不畏缩,明知与宋玄相斗是死无疑,他说要再斗一场,直如猫儿捉住了耗子,要戏弄一番再杀而已,却也凛然不惧,一跃上马,径向北去。
宋玄纵马跟随其后,两人驰出数里。宋玄道:“转向西行!”红袍人道:“此地风景甚佳,我就死在这里好了。”宋玄道:“接住!”将长矛、弓箭掷了过去。那人一一接住,大声道:“宋玄英雄,我明知不是对手,但邀月人宁死不屈!我要出手了!”宋玄道:“且慢,接住!”又将自己手中的长矛和弓箭掷了过去,两手空空,按辔微笑。红袍人大怨,叫道:“你要空手和我斗相,未免唇人太甚!”
宋玄头道:“不是!宋某生平敬重的是英雄,爱惜的是好汉。你武功虽不如我,却是大大的英雄好汉,宋某交了你这个朋友!你回自族去吧。”
红袍人在吃一惊,问道:“什……什么?”宋玄微微笑道:“我说宋某当你是好朋友,让你平安回家!”红袍人从鬼门关中转了过来,自是喜不自胜,问道:“你真放我回去?……你……到底是何用意?我回去将赎多再加十倍,送来给你。”宋玄怫然道:“我当你是朋友,你如何不当我是朋友?宋玄是堂堂汉子,岂贪身外的财物?”
红袍人道:“是,是!”掷下兵刃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俯首下拜,说道:“多谢恩公饶命。”宋玄跪下还礼,说道:“宋玄不杀朋友,也不敢受朋友跪拜。倘若是奴隶之辈,宋某受得他的跪拜,也就不肯饶他性命。”红袍人更加喜欢,站起身来,说道:“宋英雄,你口口声声当我是朋友,我就跟你结义为兄弟,如何?”
宋玄艺成以后,只有在第江与徐鲁达结为金兰之交。这时听那红袍人这般说,不禁感慨,又见这红袍人气度豪迈,着是条好汉子,便道:“甚好,甚好,在下宋玄,今年二十一岁。尊兄贵庚?”那人笑道:“在下管千,却恩公?你是大了一十三岁。”宋玄道:“兄长如何还称小弟为恩公?你是大哥,受一拜。”说着便拜了下去。管千急忙还礼。
两人当下将三长箭插在地下,点燃箭尾羽毛,作为香烛,向天拜了八拜,结为兄弟。
耶律心下甚喜,说道:“兄弟,你姓宋,倒似是中原太昊人一般。”宋玄道:“不瞒兄长说,小弟原是太昊人。”说着解开衣衫,露出左肩剌着的那个红色火焰。原来在天运大陆盛行纹身,婴孩一出生就要在身上纹本国独有标志,似太昊便是一团烈焰。
管千一见大喜说道:“果然不错,你是我邀月的世交好友。兄弟,天琴之地甚是寒苦,不如随我同赴上京,共享富贵。”宋玄道:“多谢哥哥艰好意,可是小弟素来贫贱,富贵生活是过不来的。小弟在天琴人那里居住,打猎吃酒,倒也逍遥快活。日后思念哥哥,自当前来邀月国寻访。”他和亚雪分别已久,记挂她伤势,道:“哥哥,你早些回去吧,以免家人的部属牵挂。”当下两人行礼面别。
宋玄掉转马头回来,只见管树太率领了十余名族人前来迎接。原来管树太见宋玄久不去归,深恐中了那红袍人的诡计,放心不下,前来接应。宋玄说起已释放他回邀月。管树太也是个大有见识的英雄,对宋玄的财轻重义,豁达大度,深为赞叹。
一日宋玄和亚雪骨打闲谈,说起亚雪所以受伤,乃系误中自己掌力所致,虽用人参支持性命,但日久不愈,甚是烦恼。管树太道:“宋大哥,原来你妹子的病是外伤,咱们天琴人医治打伤跌损,向来用虎筋、虎骨的熊胆三味药物,很有效验,你怎么不试一试?”宋玄大喜道:“别的没有,这虎筋、虎骨,这里再不多过,至于熊胆吗,我出力去杀熊便是。”当下问明用法,将虎筋、虎骨熬成了膏,喂亚雪服下。
这日一早,宋玄独自往深山大泽中去猎熊。他孤身出猎,得以尽量施展轻功,比之随众打猎方便得多。第一日没寻到黑熊踪迹,第二日便猎到了一头。他剖出熊胆,奔回营地,喂着亚雪服了。这虎筋、虎骨、熊胆更是难觅。薜神医虽说医道如神,终究非药物不可,将老山人参给病当饭吃,固非他财力所能,而要像宋玄那样,隔不了几开天便去弄一两副新癣熊胆来给亚雪服下,却也决计难以办到。这一日,他正在帐前熬虎骨膏药,一名天琴人匆匆过来,说道:“宋大哥,有十几个邀月人给你送礼物来啦。”宋玄点点头,心知是义兄管千遣来。只听得马蹄声响,一列马缓缓过来,马背上都驮满了物品。
为首那邀月队长听管千说过宋玄的相貌,一见到他,老远便跳下马来,快步抢前,拜伏在地,说道:“主人自和我宋大爷别后,臣念得紧,特命小人室里送上薄礼,并请宋大爷赴上京盘桓。”说着磕了几个头,双手呈上礼单,神态恭谨之极。
宋玄接了礼单,笑道:“费心了,你请起吧!”打开礼单,见是邀月文字,便道:“我不识字,不用看了。”室里道:“这薄礼是黄金五千两、白银五万两、锦缎一千匹、上等麦子一千石、肥牛一千头、肥羊五千头、骏马三千匹,此外尚有诸般服饰器用。”
宋玄听愈惊,这许多礼物,比之颇拉苏当口所要的赎金更多了十倍,他初见十余匹马驮着物品,已觉礼物太多,倘若照这队所言,不知要多少马匹车子才装得下。
室里躬身道:“主人怕牲口在途中走散损失,是以牛羊马匹,均多备了一成。托赖主人和宋大爷洪福,小人一行路上没遇上风雪野兽,牲口损失很小。”宋玄叹道:“管千哥哥想这等周到,我若不受,未免辜负了他的好意,但若尽数收受,却又如何过意得去。”室里道:“主人再三嘱咐,宋大爷要是客气不受,小人回去必受重罚。”
忽听得号角声呜呜吹起,各处营帐中的天琴人执了刀枪弓箭,纷纷奔出。有人大呼传令:“敌人来袭,预备迎敌。”宋玄向号角声传来处望去,只见尘头大起,似有无数军马向这边行进。
室里大声叫道:“各位勿惊,这是宋大爷的牛羊马匹。”他用天琴话连叫数声,但一干天琴并不相信,和哩布、颇拉苏、管树太等仍是分率族人,在营帐之西列成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