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带着热气的烤地瓜越过她的头顶放在了她的眼前,热热的温度触碰到她的额头。“靳正轩?”东来月从嘴里吐出这三个字,没来由的觉得吐出这三个字是这么的自然,她甚至觉得这三个字里还有点小小的幸福。东来月恍惚一下,立即打断自己不可思议的想法。
她怎么能觉得见到靳正轩会有种幸福呢?人在孤独无助的时候有人伸出援手,对帮助你的人,你的心里是不一样的感觉的。你会觉得有点甜,有点小小的愉悦,好像之前的阴霾已经随风消散了般。东来月现在的心里很正常,偏偏是她和靳正轩关系实在有够差的,再正常不过的事到他们那也就不正常了。
“没有带伞?”靳正轩皱着眉头。不想要靳正轩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东来月偏过头,可是一阵风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很不幸的在靳正轩面前出了丑。她刚觉得懊丧,一个带着靳正轩体温的外套已经套在了身上。
而靳正轩因为脱下外套,伞便放在一边,斜飞的雨点打到他的身上。东来月皱了皱眉头,正欲将靳正轩的外套脱给靳正轩,却听到头顶一个威慑性十足的声音。“穿上!”抬眼看向靳正轩,他的脸上流露出不容拒绝的威严。
东来月咬了咬下唇,只得忍气吞声将外套穿上。而她冻僵的身体被靳正轩的外套包裹驱逐了她身上的寒气,她感到外套上残留的体温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她的体内,像是武侠里真气传输。呕东来月为自己奇异的想法恶寒了一阵。
靳正轩不由分说的将地瓜递给了东来月,东来月手里手捧地瓜,感觉内心不是那么的濡湿了。“别拿着,吃吧。可以御寒。”
靳正轩举着伞,没有看向东来月。“切,要你说!”
“不算你欠我的,你可以放心的吃。”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我吃了应该也没有什么吧?反正又不是她要吃的,是他给她吃的。
想到这里东来月便释然了许多,遂心安理得的啃起了地瓜。“好烫!”地瓜冒出热气,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勾起了不少过路行人的馋虫。靳正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体恤,风灌进他的衣服里,从他的脖子往下全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将伞往东来月那边挪了挪,右边的衣服都被伞檐滴下的雨水打湿了,一滴雨水落到棉质衣料上,像一朵莲花在浅色的衣料上绽放。“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
东来月嘴里含着地瓜,含糊的说。“那你打算淋着雨回去?”说着靳正轩不由分说拽着东来月便走。东来月口不能言,别靳正轩紧紧的拽着,像是一个人牵着一只宠物狗出来遛街。
啊,呸!呸!呸!竟然说自己是狗,真是淋雨淋糊涂了!“你要坐几路车?”
“5路。”
“那就该去那边。”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这靳正轩现在热心的帮她东来月也不好再给靳正轩脸色看。他们有一打没一搭的对这话,气氛难得的和谐。“你坐几路车回去?”东来月随口问了一句。
靳正轩却无声的笑了。他很感激这场雨,如果不是这场雨,他恐怕没有办法接近东来月,也没有办法靠这么近。东来月没有拒绝他的帮助,靳正轩顿时感觉心情轻松,神清气爽。
他的愉悦在东来月看来自然是不明白的,那是因为东来月不知道他的心思,可是也没有关系,如此他就很高兴了。他总是盼望东来月能够不再排斥自己,能够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和谐相处,两年多的努力都没有让东来月对自己改观,反而让她更讨厌自己,他是不是很失败?都说人们都喜欢发光的事物,是他的光不够吸引不到她的注意还是她根本就对他这曙光不感兴趣?这还真是一个高深莫测的问题,很值得探讨。但是他又不能直截了当的问她,也不能旁敲侧击,真是烦人!“喂,问你话呢!”东来月不耐烦的拔高音量。
“嗯,你说什么?”靳正轩回过神,但见东来月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她耐着性子,再次问了一次。“我说,你坐几路车回去。”
说完翻了个白眼。靳正轩真是欲哭无泪。“我坐717。”
说毕,两人都没有说话了。因为东来月实在找不到话了,和靳正轩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已经很为难她了。另一方面,对靳正轩来说倒不是为难,是他不知道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冷眼中过来的,现在没有争吵,没有暴力还真是不太习惯。也是,当你习惯你个状态的时候却要换一种状态生活,你会十分的别扭,那感觉跟你在街上向人伸手要钱差不多,总感觉不自在。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因为改变太困难。
两人低头走着,踩上地上的水渍,水面泛起粼粼的水纹,从里向外一层层扩散开来,带着几分静谧和难言的温婉。风把伞吹偏了一点,雨顺着风吹过来,东来月下意识裹紧了衣服,这才注意到靳正轩的后背早已湿透。她的心稍稍震动,却震出回荡不绝的声响。
她赶紧低头装作没有看见。不是她没心没肺,而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心里升起愧疚,可是自尊又不允许她说出关心的话。
她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然后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接受靳正轩的帮助。可是靳正轩将外套脱了她,自己却穿得那么单薄,并且他还把雨伞都偏到她那边,两个人本就隔着距离,伞都偏到她这边,靳正轩自然是遮不到的。东来月紧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头。
靳正轩见东来月低头若有所思还以为他是因为和自己走在一起而不高兴,当下心头一暗,却没有表现出来。“你过来一点吧。”
“嗯?”东来月的声音很小,几乎低不可闻。
“你过来一点,隔那么远都遮不到雨了!”东来月红着脸吼道。靳正轩又将伞向东来月那边偏了一些,这下他几乎没有任何的遮挡了。东来月更加羞愧了,当下一把将靳正轩扯进伞内。
鼓着腮帮子,说:“好了,就这样。”靳正轩咧嘴会心一笑。原来她是因为这个在烦恼。
她并不是什么都开不到的呢?当然了,东来月有眼睛怎么会看不到呢?她还有心呢,你信不信?东来月自己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这点从她对待朋友就可以看出来了。如果她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那她就不会因为朋友不开心而烦恼,也不会因为朋友遇到麻烦而奋不顾身的站出来保护对方;更不会和自己的对头做朋友。
她本就不喜欢欠别人什么,靳正轩偏偏给她这么大一个人情,她怎么会不在意呢?她只是觉得如果靳正轩再那样她会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说不上什么感动,只是觉得他们本来是对头,如今却同撑一把伞,真有种世事难料的人生惶惑感。人世间也有很多相斗数十载,最后却惺惺相惜成为莫逆之交。诸如洪七公与欧阳锋,华山一场巅峰对决,在死后却做了对朋友,不至于在华山上做一个孤魂野鬼,好歹有彼此相伴,聊以慰藉。
只是,他们会成为那样的人吗?人家洪七公和欧阳锋虽说表面上一直相斗,谁也不服谁,可是心下两人倒是真心佩服彼此的功夫的。而他们俩呢?东来月一直将靳正轩视为旁门左道,自然说不上什么欣赏,说改观单不能以现在这一件事便改变根深蒂固的看法。东来月这样固执的人,内心如磐石般坚定,靳正轩想要撼动可得要花下大功夫才行。
两人又各怀心事的走了一段距离的路程。慢慢的似乎也习惯了两人现在的状态。然而东来月一个不经意的问题却彻底打破了靳正轩兀自认为的美好。
“你和雨薇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吧?”靳正轩愣了愣,紧抿双唇,没有答话。两人就此在街口停顿住,而5路公交车站牌已经近在眼前,已经有不少人拿着伞站在停站出等着。有的人张望了一下,有的人始终低着头。
五颜六色,各种花纹图案的伞在站牌处展开,一方封闭得严实的城池。东来月继续走路,看见目的地接近遂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他们这里坐公交跟赶着投胎似的,一见到公交车就会一拥而上,跑慢了会被车甩到后头,倒霉的还要闻闻汽车尾气;运气好赶上了,一伙人将你牢牢的挤住,你在人群中根本动弹不得,你的人还在后面,你的包可能已经在前面了,或者人在前包在后,总之很少有同步的机会。
所以乘坐公交的时候就会出现许多鱼龙混杂的情况,哪天倒霉就被人划了包,占了便宜还不敢声张。可是刚抬脚迈出去,天光一现,突然变得亮了许多,东来月已经走出了伞的世界,雨丝又迫不及待的攻过来。她回到伞下。
“怎么不走了?坐公交的地方就在前面了。”哪知靳正轩将伞往东来月手里一塞,以飞快的速度奔了出去。东来月还没有反应过来靳正轩已经跑到了对面马路上。
只有单薄的背影在朦胧的雾色中依稀可见。“哎!你的衣服!”东来月大声叫道,但哪里还有靳正轩的人影?伞把上还留有靳正轩手心的温度,东来月握着伞把,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