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的鼻贴
我和小夕可以说是靠打电动而熟稔起来的。多年来,我们一起见证了格斗类游戏的发展历程。
但无论是第几代的《stReetfighteR》、《饿狼传说》、《龙虎之拳》、《拳王》、《侍魂》、《虚拟战士》,以至《机动战士高达》也好,在我们的对战记录统计上,我的取胜比率总是比她要高一些。
小夕也算是个好胜心强的女人。在输得不服气时,她便会“出口术”来打击我的自信心。
“你的手当然比我灵活,因为你从小就拉小提琴嘛。”
“喂,你也是从小就弹钢琴的吧?”
“那怎会一样?钢琴就是钢琴。”
那,小提琴又是什么?《stReetfighteR》的模拟训练器吗?
“我怎么知道小提琴是什么?我又不懂怎么拉。”她说,“总之我觉得不公平,就是不公平。”
当我太认真地对待她的无理取闹,而说出过份尖酸刻薄的话时,她就会翻脸,而最终受苦的总是我。
你知道,负责做晚饭和大部分家务的,都是她。
所以,有时候我会故意输给小夕。我会装得非常虚假,惹她生气却叫她无话可说。
当然,我也常常会十分体贴地,让游戏中的角色演绎出饮恨败北的剧本。当你的技术到达一定程度时,你会知道怎样输得好看。
遇上小夕状态大勇,或自己状态低落的时期,我也试过在连续几天内,惨败给她几十局之多。那时候就轮到我发脾气了。
我曾经问过小夕,为什么会如此着迷于电玩,尤其是最男性化(我想,仅次于色情类)的格斗类型游戏。
“因为玩起来的时候像弹钢琴。”我听不出来这到底是真话、敷衍还是讽刺。她总是前后矛盾得让人吃惊。
一年后,面对同一条问题,她这么回答。
“因为以前的他非常喜欢。不陪他玩的话,便只得呆坐着等他。”
这是我个人的经验:不厌其烦地重覆发问,并且包容她有时候对你的敷衍,如此一来你就会渐渐了解,自己身边的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了。
跟小夕开始同居时,我十九岁,进大学才不到半年。她比我大一年,却跟我同年级。她是重考生。
加西亚跟楚宁同居时,他也是十九岁。楚宁刚刚满十八岁。
还有,我母亲也是在十九岁时,嫁进我们家的。老爸当年二十九了。
顺带一提,我十九岁那年的七月,这个城市的主权正式回归祖国,脱离殖民统治。
当我开口对小夕说,要她搬过来住的时候,我什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天我才刚晓得她有一个哥哥,以及她背部近腋窝处有颗淡淡的痣。
当她正在我们的房间里,整理从红色行李箱中拿出来的东西时,我看着小夕的背影,突然感到非常不安。
我对她说,我什至还未知道,她在大学里主修什么科目。
“新闻。那你现在知道了吧。”她转过头来,用英语对我说:“传理系,英文新闻专业,一年级。”
“传理系,广告及公关专业,一年级。”
“我早就知道了。”她得意地说。
七个年头过去,我到现在仍然有“还未准备好”的感觉,可能一切均归咎于我们开始得太过唐突。但无法不如此唐突。一切都失去可以控制的从容。
楚宁来到我们家时,随身也只带着两个行李箱。但她同时带来了幸福的笑容。而她自己也很明白,除了能够幸福地展露笑容之外,她什么也不需要了。
而当小夕带着那个红色行李箱进入我家时,感觉却是如此不同。虽然同样是黄昏,同一个太阳射出的光线,但我总觉得,投在我身上的小夕的影子,却带有一份莫名的焦虑。
这种焦虑一直存在着,在这几年间就像个绞索般缠绕着我的脖子。这种焦虑的感觉,有时候什至强烈得要我的命。
你在后面会读到我两次自杀未遂的经历。
我在大学里有个感情不错的伙伴,他叫雷朋。三个月前,我在葬礼完结后的那个晚上,曾经用脚狠狠踢向他的跨下,而他还对我说“谢谢”。应该还记得吧。
是的,就是“伊莎贝拉”风波中的那个雷朋。教唆我无牌驾驶那个雷朋。
有一次他喝得太多了,竟在我和小夕面前,如此形容自己和青梅竹马女朋友的关系。
“噢,是的,我们的确非常幸福。没有理由不幸福,而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将会永远持续这幸福。实在太值得羡慕了。真的,如果我能确定自己是爱她的话,那就更没话说了。”
我跟雷朋照例为这美式幽默乾杯了。如果我能确定自己是爱她的话,他说。
雷朋的女朋友是个叫玛莉莉的温柔女孩。当然啦,当时她并没有在场。
“难道男人都是这样子的吗?”在回家的路上,小夕这么问我。我说服她相信,雷朋在喝酒时所说的话,一向都是不经大脑的夸张之语。
如果我能确定自己是爱她的话,那就更没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