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有一天我要衣锦还乡,
我也祈求过这一天不要叫我等的时日太长,
我想过我日后的生活要变的甜蜜美满,
我希望它还能有呼风唤雨和震天动地的力量,
我想过要让他人向自己投来羡慕的眼光,
嘲笑的意味不会再与我敏感的心灵有任何的碰撞,
我想过我要凭着我的双手,不是我父母的双手,
打造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堂!
输光了一次,输尽了一切
这次回来,还是那一副皮囊,
前方,那个我曾经灰头土脸逃出的黑洞,
我像是围着它转了一大圈后,又再回去闯。
王中中委派我去打头阵,他说:“你生在平鲁,长在平鲁,父辈又曾在平鲁商界称王。这一去该是你东山再起的时候了,帮着我在平鲁打下一片天地,你纵情高唱的歌声里将永不再会有哀伤。”
我说:“我一个人势单力薄。”
王中中说:“王似锦一出来,即派他前往。”
王似锦的罪责比预期的要糟,
他被判处故意伤害罪,刑期一年半,
不过王中中听到这个判决结果慌张都没慌张。
刘宽宽舍不得让我重游固地,
她说:“那样咱们就两地分居了。”
我说:“等我把那边的事处理完了,我会回来的,我不会把你遗忘。”
刘宽宽说:“是真的?”
我说:“认识你之后,我就再没撒过谎。”
去平鲁,王中中交待我的事有三件。
第一件是买块地皮,价格越低越好,面积越大越好,离市区越近越好。
我听了这三个要求,是忧心慌慌。
第二件事是要通过各种手段恢复我以前社交活动的关系网,
王中中说如有需要,会拨钱给我“问候”他们,但前提是这些人以后要用得上。
第三件事,王中中说他要独此一家在平鲁以食品广告的形式经商。“平鲁毕竟是平平市的中心,经济发达之地,比平豫影响力大,要抓此时机在全国打响知名度,不准任何明晃晃举着“个体户”创意的饮食企业反过来与“个体户”对抗。”
我费解的说:“在平豫不是也有几家包子铺,饺子馆抄袭咱们的创意吗?”
王中中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同住一方地,同饮一方水的父老乡亲我就不干涉那么多了。何况“个体户”这块招牌在平豫已是深入人心了。可在平鲁,就不能这个样了!”王中中说着手用力的拍了下桌子:“懂吗!在平鲁,这关系到“个体户”能否体面的经营下去的头一炮,一定要打响!”
王中中说着又给我注解道:“张大,你要学着对外明令禁止,对内可缓可放。”
我说:“是,只不过我就单枪匹马的一个人,镇得住那些捣乱的商贩吗?”
王中中说:“你光跟他们来软的就行了,必要时可以送份礼物,先礼后兵吗!但须切记,凡事都要稳重,切莫张狂。”
坐着往来于平鲁平豫的汽车,王中中托我办的三件事在我耳边不停的浮响,
我晓得,这是一根我这条咸鱼能否翻身的救命稻草,我得抓住它,好借之重立我们张家当年在平鲁的辉煌。
我父亲早年是倒买倒卖淀粉的,
偶因一次巧合,进了几十吨的淀粉卖不出去,便自产自销的做起了肉肠。
父亲先以居住的房子和几十吨的淀粉做抵押,购得了一台灌肉肠的生产线,
又以那台生产线做抵押,买进了一万斤猪肉做原料,
又以那一万斤猪肉做抵押,盖起了一座初具规模的活动板厂房,并起名“大原食品公司”,
之后又以那“大原食品公司”做抵押,雇人力生产出了第一批的肉肠,
随后父亲又用卖出的第一批肉肠赚的钱购得了第二台肉肠生产线,
又用第二台肉肠生产线做抵押,又买进了几万斤猪肉做原料,又以那原料做抵押,盖起了另一座“大原食品公司”的厂房,
父亲就这么以拆东墙补西墙,再拆东墙再补西墙的经营模式迅速暴富,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被人们品头论足的传颂为了肉肠大王。
父亲顶着‘肉肠大王’的头衔红红火火了十几年,
在这十几年里,留给我头脑的印记最深的不是因富甲一方而带来的家中日新月异的变化,
而是‘我从最先的爱吃肉肠到慢慢的不爱吃肉肠,再从不爱吃肉肠到强烈的反感肉肠!由此,我便在这日复一日顿复一顿的吃饭过程中有了可能是我一生中最最至关重要的独立的思考能力’,
假若无有肉肠这个食物在我的青春期翻来复去挥之不去的出现,
我想,在我受到那场突如其来的打击后,我会彻彻底底的绝望,
重在振奋的概率,势必将十分渺茫。
即便我看到再多的闪电,听到再多我自己鼓励的话语,
我想我也不可能有勇气有信心,活下去,
迎接或等待我的,必是死亡。
当然,一向都很爱吃,可说是餐餐必备肉肠的父亲对我日渐不尊重他的致富产品仿古论今的说过这样一番话,“我小时候,别说吃上这肉肠了,就是看,也不一定能看得到,大多时候只能闻闻风飘过来的香味,你他妈的跟我那时候一点儿都不像。”
对此,我不予反驳,也不敢反驳,
面对父亲,我只有放下我的所思所想。
我自费读完高中,没自费去读大学,
固执己见的父亲轻描淡写的说:“文凭那张纸,就是装装样!我他妈的都录用了十多个大学生了,学历是踩着肩膀,一个比一个高!可做事的能力呢!却是一个不如一个强!有个刚毕业的姓牛的本科生连猪吃什么都不知道!我要不看在他长的傻呼呼的情份上,我真想把他关进冷库里冷藏冷藏。”
父亲最后的出逃就和那名傻呼呼的姓牛的本科生有关,
那名傻呼呼的本科生为响应平平市税务局对偷税漏税的举报人奖励百分之二的制度,
写了封标有署名的检举信。
接到信后,税务人员下来摸察情况,
父亲想再使弄他的老本行,拆了东墙补西墙,
只是这一遭拆东墙没拆好,把东墙给拆塌了,
结果导致了整个墙体土崩瓦解,砖头瓦块遍地皆是,一片破败的景象。
父亲因偷逃税款罪,挪用公款罪,母亲属从犯,还在双双音信皆无的逃亡。
没胆量逃亡的二叔做了污点证人,在被关押了半年后被取保侯审,提前释放。
我到了平鲁打电话给他,
二叔说他整日无所事事,正在家中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