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尘全属当场偷师学艺。他没见过楚安琳留下的记载,也不知李亦杰功力的诀窍,单凭本身武功极高,一理通,百理通,同他依样画葫芦,便将这一招似模似样的学了过来。甚至收集内力一途,远比李亦杰压缩得更为彻底,到时反击出的劲道也将越大。就见他袍袖下因裹挟真气太过强大,袖摆微见鼓胀,临风剧烈飘动。南宫雪见他此时正露空门,松了警惕,提剑向他刺去。江冽尘面露狞笑,袍袖拂至面前,同另一掌交相配合,猛然全力击出。劲道毫无偏斜,正中南宫雪胸口。原来他是将袭来真气一概接下,暂时积聚在衣袖中。等得集满众人功力,才化为一股极大劲道,集中向一人攻击。再加上另一掌内功交汇,南宫雪修为本就是七人间最差的一位,身子当即轻飘飘的飞出,地面上洒下一口血迹。李亦杰放眼望去,骇得魂飞天外,见她竟是刚好落入火山口中。这自是江冽尘出招前,方位曾经严密计算而成。
原翼见李亦杰视线只望向南宫雪一侧,叫道:“李兄,眼前当务之急,还是收拾了他要紧。我想,这同时也是南宫姑娘的心愿……”李亦杰哪里肯去听他,连刺几剑,缓出寸许空隙,施展轻功,径向火山口冲去。江冽尘冷笑道:“自知非我敌手,便想半路开溜么?”原翼喝道:“你少啰嗦!”棍棒连转,抵住他破空内劲。背后夏庄主一铲击落,江冽尘攻击南宫雪分心,这一招竟没察觉。力道直震心肺,嘴角不自禁的流下鲜血。但见南宫雪身影如同一片飘零的羽毛般坠入岩浆口,不顾自身伤势,脸上仍是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李亦杰只感心魂不属,倘若南宫雪真有任何意外,他倒宁可陪了她去。这短短几步路,在他走来竟如比一生更漫长。壮着胆子望去,忽见山口边沿攀着一只手,骨节因过于用力而根根泛白。李亦杰惊喜交加,叫道:“雪儿!”冲上前用力拉住她手。但沸腾的岩浆却如有股吸力,李亦杰不仅难以将她拉回地面,连自己身子也不断向谷口陷落。总算南宫雪伤重下难以使力,否则这股带动之势必然更显强劲。
南宫雪先前跌入谷口,全因一线求生信念,才死死攀住边沿不放。但见着李亦杰俯在谷口,徒劳的抓住自己手掌,同时两人仍在不住向下陷落。直骇得魂飞天外,叫道:“师兄,你快放手……快放手啊!否则咱们两个都会掉下去……”李亦杰身子前探,大声叫道:“我不放!我绝不会放手的!要我丢下你不管,除非我死!抓紧,用力啊!”脚跟蹬住山壁,用力后仰。但触脚处烫得一如火炭,难于借力。南宫雪泪水簌簌而落,道:“师兄,请你切勿以我为念,对付七煞魔头才是重中之重……”李亦杰脱口打断道:“不!刚才你落进火山口的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如果你就那样死了,我同样了无生趣,恨不得随着你一同去!能够拯救了武林又如何?没有你的世间,我活不下去!你可以说我自私,但我也是个凡人,也有寻常人喜怒哀乐的诸般情感,我做不到事事为公!七煞魔头已经令我失去了最重要的师父、师弟,我再也不能忍受失去你的痛苦!”感到南宫雪纤细的五指在掌心寸寸滑落,连忙用力握紧,叫道:“雪儿,你坚持住啊!咱们……一定能挺过去的!往日风雨同舟,那许多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又怎会在这样的小阴沟里翻船?”
火山口单是升腾而起的气浪,已熏得两人身子发麻。南宫雪感到脸庞一湿,却是李亦杰一滴泪水掉了下来,正落在她脸上。混合着她眼角的泪水,一齐跌入翻滚的岩浆,转眼就蒸发得连一丝水汽也不剩。南宫雪咬牙道:“师兄,我感谢你对我的情意。可我不能让你跟我一起死!”说完这句话,面上竟有股不顾一切的决绝。李亦杰心头忽然掠过不祥预感,叫道:“雪儿,你……你要做什么?”就见南宫雪艰难抽出长剑,便要向腕上斩去。此时她身子悬空,两人紧握的双手便是维持相连的唯一纽带。万一她自行断腕,失去依托,立时便会坠入滚滚岩浆。李亦杰双眼瞪大,道:“不……不要!我说了与你同生共死,你要是掉下去,我……我就跳进去陪你!”
南宫雪仍在艰难挪动长剑,克服着阵阵热浪的阻力。李亦杰心急如焚,只恨无力阻止。忽然一根长鞭甩下,“啪”的声抽中南宫雪手臂,将她长剑击得脱手飞出,刚好插在岩浆口旁的山壁上。再将长鞭一卷,缚住她手腕,同时探过棍棒一端,叫道:“南宫姑娘,快抓住了!”来人正是原翼。李亦杰又惊又喜,道:“原兄弟,你……”原翼道:“客套话先别多说,救人要紧。”抬脚跨上山口边沿,将棍棒又探出几寸。南宫雪一向心地善良,见两人都拼了命的搭救自己,求生之念陡然高涨。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酸软如一滩烂泥的手臂,艰难握住棒端。原翼喝道:“好,就是这样,用力了!”两人一番全力施为,棍棒寸寸升高。最终原翼探手握住她手腕,终于将她从岩浆口救了出来。南宫雪衣裳已给不时蹿起的岩浆烧破了几道口子,脸上也被热浪熏黑,毕竟三人都还平安无恙,已属万幸。
江冽尘对自身战斗已不如何在意,双眼只盯谷口。见原翼半途插手,再度将好事搅黄,恼得双眉一紧,几枚透骨钉出手。李亦杰此时角度,正看得一清二楚,叫道:“小心!”紧紧抱住南宫雪,尽量替她挡住外界攻势,同时身子伏低,落地后连续几个翻滚。闹得头发如枯草般又脏又乱,总算避过了暗器威胁。原翼却没这般好运,他本就是拉着南宫雪从半空跃下,坠落之时难以着力,虽已借着应变奇速,避开数枚暗器,终于还是有一发顺着裤管擦过。初时尚未觉有何异状,但等见着透骨钉划过一道弧线,在眼前消失的一刻,猛觉脚踝奇痛。连他这般一向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也是神色剧变,脚底一个踉跄,险些扑倒。李亦杰扶着南宫雪,两人跌出几步才勉强站稳,互相拍扫着衣上灰尘,不多时转身问道:“原兄弟,你不要紧罢?”
原翼明知自身情况糟糕,只为不增加两人困扰,故作欢快,答道:“没事,好得很。”但等转过身子,趁着两人未曾留心,悄悄挽起裤管,就见脚踝处皮肉腐蚀殆尽,只剩几根白骨支楞着。不用说,那透骨钉上定然又曾淬过断情殇。
夏庄主虽侥幸一铲得手,然江冽尘同时潜运内功,全身生出一股极强的反弹之力,立时将方便铲震回。夏庄主跌退一步,脸上神色极是难看,一层黑气来回翻卷,瞧来甚为可怖。平庄主深知此中隐秘,叫道:“夏兄弟,别再用那一招了!你方才同李盟主动手,已然损耗太甚,到了身子承受的极限,再勉强下去,恐怕……”江冽尘转动视线,微笑道:“哦,到极限了么?”就如硬生生翻转过一百八十度,衣袂沾风,挥袖向夏庄主击去。平庄主提剑刺向他腰间空门,江冽尘冷哼一声,放任腰部中招,却仍将那一掌打实,夏庄主当即重伤跌出,蹬蹬蹬连退数步。
李亦杰张望着近旁战局,恨得全身都在发麻,毅然道:“雪儿,咱们用那一招!”南宫雪一怔,才反应出他所指的定是师父、师娘传下的“珠联璧合”,迟疑道:“但那一招于真气耗损极大,只怕用过之后,就没力气再跟他打持久战了……?”李亦杰道:“那些没用的招数,多用无益。火山眼看着就要爆发,眼前唯有速战速决,才能救大家离开。”南宫雪听他说得在理,也抱上了赌上性命的坚忍。拔出地面长剑,两人各自默默运功,剑身上一道道光束流转,映得两人面庞也是微微发亮。
江冽尘视线再度瞟了过去,皱眉自语道:“又要用那一招?”他对于李亦杰二人的“双剑合璧”也无必胜把握,上次在华山交手,就是给他二人割破衣衫,下山后才发觉,胸口肋骨也震断得几根。要不是玄霜当时替他挡下,恐怕不会受这一点轻伤便罢,兀自心有余悸。趁攻势未曾发动,手中暗器连出。柳庄主冷笑道:“不敢当面跟人家硬碰硬,只会背后偷袭?”三位庄主说着各自击落几枚飞镖,而便是到得李亦杰面前的,给他两人挥剑相架,也一触及剑面金光,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崩散。柳庄主哑然失笑,暗想原来这两位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自己倒是白为他们担心的了。
李亦杰与南宫雪各自挥剑击落飞镖,对运功不但毫无妨碍,倒恰好利于血脉畅通。运转一成,两人将剑柄合拢,光华闪烁中,两柄剑都闪烁着夺目的光彩,逐渐合二为一。两人相互凝望,点了点头,猛然挥动长剑,腾身杀到。动作便如一人般默契。江冽尘还未及反应,攻势已到面前,恼火自语道:“该死!”柳庄主呵呵笑道:“你还知道自己该死啊?也不算太愚蠢。”挥剑从后方攻上,直刺他背心。原翼也从半空一跃而至,与原庄主分从左右两侧进攻,一刺上身,二扫下盘,也是令他两相难以兼顾。而最为关键的正面则全交给李亦杰二人。这个阵形虽说是临时组成,但与参与者皆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却也隐有当世无敌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