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兼警察就这样喝完了他的三杯罚酒。接着,他重新坐稳,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笑着看全桌的人。“仇达来不了了,他还有一个约会。”
他说。“他让我代他向各位致歉,待他手头的事儿完了,一定回请各位。”
我实在没有想到仇达也会到阿拉塔尔来。“怎么,仇达也来了啊?”
我问道。
“他搭我的车。”
哈布.扎比拉说道。“他到这里有点生意上的事儿。”
说到这里,他把脸转向了我。“我本来也不来,我是分派在县城里的。”
他说。“忽然这里出了点事儿,就没办法了。再一想,你也来了这儿,便想着来也好,一边办公事儿,一边和你一起同这里的朋友们一块儿玩一玩。就这样,一来便给拖进来了。”
说罢,他站起了身来。“各位,该喝的罚酒我也喝了。我求个情,希望各位今晚饶我一马,让我当一次女宾,用香槟代替白酒陪各位行不行?”
几位经理老板马上表示反对。
阿布都拉热依木马上给哈布.扎比拉开脱。“哈布.扎比拉要是真不能喝就不要勉强他了。”
他说。“他这人各位都知道,是马鞍子上的金压条,从来不弄虚作假。他说不能喝,那就是肯定有事。他们做事儿的时候都有纪律。”
“是啊,我真有事。”
哈布.扎比拉又说明道。
几个经理老板便都表示婉惜。一个小老板摇头说道:“真拿你没办法,阿布都拉热依木兄弟还给你说弄了两位小姐,打算待你喝成羊混头的时候准备让你霸王别姬呢。这样可是枉了阿布都拉热依木兄弟的一片美意呐!”
“这可不敢。”
哈布.扎比拉笑着接住了话。“太阳要落到山顶上,花儿要开在季节上,我这朵花儿只在我妻子身上开。而且,这两年,就我这花儿也都萎了,连你们嫂子我都照顾不满足了,还哪来的花粉往其他的草尖上飘啊,饶了我吧!”众人便都一阵大笑。
酒局接着进行,哈布.扎比拉先以“红色恋人”牌香槟代酒与喝白酒的大伙儿过“通。”接着是年轻胖经理,接着是我,接着是阿布都拉热依木,接着是三个小老板,一圈下来,我足足喝了三十九杯。我的头发起晕来。我意识到这样下去,我非失态丢人不可。
“我不行了,再喝我可就要现场直播了。”我假装着要吐的样子说。
几位经理老板都大笑起来。年轻胖经理说道:“别装了,作家要是喝这么点儿就醉了的话,那我们其他人怕都早成一滩泥了。”
“喝吧,喝醉了今晚上我们就都当那两位小姐的项羽。”一位小老板说。
我装作醉了般地大笑。
这时哈布.扎比拉开了腔。“我看这样。夸父说醉了显然是一句假话。我看大伙儿还正在兴头上,我提个建议各位看行不行?”几位经理老板便都催他快说。
“我看咱们变个花样,不猜拳了,咱们出节目。”
哈布.扎比拉说。“跳舞也行,唱歌也行,说笑话也行,干什么都行。只有一点,出节目的时候,除了表演者,其他人都是评委。你表演完,大家为你打优、良、差三种分。咱们八个人,刚好。如果你表演的节目大家打的分优达到四票,就可免你的酒;如果达不到,那你就喝三杯酒。怎么样?”
全桌的人都叫好。我小时候是班上的文体委员,唱歌跳舞说快书样样都是好手。我心里立刻明白,这是哈布.扎比拉在使巧帮我的忙。我心下一阵感动。
“夸父,别那副滑头的瘦山羊样。”
这时候哈布.扎比拉隔着桌子对我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但我想着你可能把事情想过头了。高高兴兴地玩儿吧,这次来了就多呆几天,我有时间也过来陪陪你。”
哈布.扎比拉的声音关切而又温和,这使我的心里怀思如秋雨一般不能自己。我的思绪升到了万里夜空,我想象着我美丽的蔺若依此刻会在哪里在干什么的各种可能。节目表演已经开始,先上场的是年轻胖经理,他讲了一个公公引诱儿媳妇结果闹了一个大笑话的兰州方言滑稽快书,接下来是阿布都拉热依木,他跳了一个作狂敲手鼓状的欢快的维吾尔族达卜舞,再下来是三个小老板中除那个长一双招风耳的小老板之外的两个小老板和哈布.扎比拉。
五个人中除了哈布.扎比拉其余都被罚了酒,哈布.扎经拉之所以没被罚全是亏了我。他唱的一首哈萨克族歌曲。在歌声中我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妻儿,想起了安喀拉拉城中的那个紫罗兰少妇,想起了同车来到了阿拉塔尔的咖啡色衣肩的白颈项女子,酒精在我的头脑里像雾一样膨胀,朋友们的笑闹声如同被风吹落的树叶一般在我的意识的深处划着各种弧线浮落。
哈布.扎比拉唱得很动情,我听不懂歌词的内容,但从哈布.扎比拉的悠扬、辽远的长长的一次又一次的拖调中我判断出他唱的大概是一首古老的哈萨克族情歌。歌声把我的思绪带到了美丽的草原,我与蔺若依的那次伟大辉煌的爱情的最精彩阶段的情景又一次在眼前浮展开来。
雨后的草原明丽一片,马兰草像抒情诗,马兰花儿如同紫蓝色的火,她倒在了那片绿草上,阳光撒遍了她的脚前,我从她的小脚跟吻起,吻过她的脚趾,小腿肚,大腿,吻过她的那有着一丛美丽的金色阴毛的私处,吻过她的小腹、胸腹以及那峰饱若花荷的乳房,吻过她美丽的脖子,最后咬住了她的露给我的那一点白生生却透着一种生动的嫩红的小巧的耳垂。
我扳正了她的头,她闭上了眼睛,但是那两瓣玫瑰花一般的红唇却是美丽地半张开了。我的体内一种激扬的诗情澎湃了开来,心房里热血如同汹涌的河水一般开始激荡。我用我的嘴唇压住她的嘴唇疯狂地吮吸起来,我感受到了她的甘美的舌头。我开始颤抖,她的心房里剧烈的心跳声通过我贴着肌肤传导到了我的全身。她的整个身子烫得似乎要燃烧起来。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了,我猛动了一下身子,噢,我进入了她的生命。她一下子呻吟起来。蓝天上的太阳猛烈地怒射出了热烈的光芒,白云开始大块大块地飞荡。马兰草像抒情诗,马兰花儿如同紫蓝的火。啊!啊!噢噢噢噢。
哈布.扎比拉终于没有喝酒,因为他坚持说他的节目表演得最好,把我感动得泪水都流出来了。重新回到现实来的我早已泪水涔涔,这使我有点慌神,我赶忙擦了一下我的眼睛。
“是的是的,我被感动了。”我掩饰地说。
接下来便是我和那个长一双招风耳的小老板了。我唱了《在那遥远的地方》,我唱得辽远动听而又伤感,桌子一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没有被罚酒。我坐下的时候,招风耳小老板站了起来。
“我,我实在来不上个好的,我,我就来个俗的吧?”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这样说罢便不动了,停下来巴望着大家。
“说吧说吧,俗的也有俗的味。”阿布都拉热依木催道。大家一阵笑。
“那,那我就来啦。”
招风耳这样咕哝着。“我给大家献上一首我听来的歪诗,是说现在大款们和我们这些大小经理的。不要见笑啊!”
说完,他清了一下嗓子,扭捏了扭捏,念起来:七律.新长证
领导不怕喝酒难,千杯万盏只等闲。
鸳鸯火锅腾细浪,生猛海鲜焖鱼丸。
唱歌跳舞寻情暖,麻将扑克五更寒。
更喜小姐柔如雪,三陪过后尽开颜。
未待小老板诵完,众人早已都拍桌打碗敲筷子地叫起好来。小老板笑嘻嘻地坐下了。我的头开始快速旋转,我说我不行了。几个经理都喊装,哈布.扎比拉说夸父不行了就让他坐一坐吧,我们继续划拳,众人便就都放过我划他们的拳了。
我坐着,渐渐地,猜拳声笑闹声模糊着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