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就是这般地让人伤怀和落寞?他摸了一下眼睛,发现泪花已是干了。
本来一切都是有上级的,可以找主管的常委和副市长甚至是书记市长反映的。
但反映便是一种告状。
而他是一贯反对告状的,他都记不起从哪时开始以来他就十分地憎恶告密啊告状啊等等的后面下黑手捅刀子的行为,觉得那太不光明正大。
而且,现实是,即使是反映了,靠单纯的反映是不会解决问题的。
现实已是很严酷,据说现在的全部工作关系都已金钱化了。
要被提拔,钱拿来!要让出席你的剪彩啊开幕啊等等,钱拿来!要让领导给你好评价,钱拿来!要让领导为你撑腰,认同你有理,更得钱拿来!唉,唉唉,一切都没办法了。
政治已然是很复杂了,是一种广大的无望,广大的悲哀。
白木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身后在传来更多的奔跑来围观的人声,在走到了月亮岛小区西门前的时候他听到了身后有几辆汽车开近来哧地刹了车和刹了车后人们跳下车离车疾行的啪啪啪的忙乱的脚步声。
他扭身看,见原是警车来了,十几个警察下了车快步分散开来喝叫挥开众人分别奔向了包括那截断臂在内的一处一处的飞机落物地方。
有更多的人跟着跑着围上去,而同时另也有不少人是撇了八车道宽街上的人伙奔跑着出了宽街北出口朝佗赖尔河北面方向而去,滨河路上也有成群的人从东面跑来汇入其中拐向奔往那大概是河那边两块机身掉落的地方。
那里两团黑黑的浓烟仍在滚滚升起。
似是它不远的地方,还似有消防车呼啸而行。
他停了停,最终转向走进了脚前的月亮岛小区西门。
进门之后呼延公芒在月亮岛小区里匆匆朝东走,行道两旁一片片青草如欲奔青蛙一蓬蓬平头槐如盖。
显然这西门是以车辆进出为主功能的门,正有几台小车往外走。
呼延公芒快步走着。
很快就走到了小区中心喷泉近前。
显然是他前面从南门看到的商家的促销活动已结束了,周围已是只剩了不多几个人。
是一些年老者。
气球条幅仍在空中浮荡。
喷泉池内一圈一圈的喷水嘴向天空中喷出水,水一股股高高升至七八米高处时,汇集,掉头,然后落下,落入池内,打出无尽的水花,发出哗哗水声,将红色的雕塑给淋得生动。
一位看上去像是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坐在池南面外沿磁砖上,身边斜放一漆面木质拐杖。
看到呼延公芒走近,攥小了眼睛细瞅他。
整个喷泉周缘是环形的外围草坪坡形向上,内侧一圈一圈台阶共三层向下延向中心水池的混凝土筑台级梯脊形制,圈圈层层混凝土面上均贴苹果红磁砖,最高层一圈是两三米一段两三米一段地给断开,相互间间隔约是两米,每一间隔处置一长条橙,橙两边空处向外向下汇入坡形草坪间宽约一米过的裸混凝土台级通道达至地面。
一块块坡形草坪是等面积同规制的十多平米扇面形,草坪中都很规则地间植一块一块相互嵌连着的几何形各色花卉,草与花间或者花块中或近或远会栽有一棵两棵呼延公芒叫不出名字的风景树。
呼延公芒绕行走到喷泉环体东面,顺着草坪间的人行台阶,拾步走到最高台级内,挑一有树的浓荫铺下来给遮着的苹果红台面上面朝花草坐下来。
下坐的时候,他听到小区外他刚挣离了的八车道宽街那里鸣笛离去的声音,他判断警察们是终于做完他们能做的全部事务回营了。
呼延公芒坐着。
他觉得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让他觉得奇怪。
他试着长长地出气。
他觉得他的心情在慢慢平静下来。
然而忽然,他想到了一个那截断臂上套的那个镯子形的金属圈所可能说明的让他吃惊的问题。
那金属圈会不会是一个女犯人给甩剩的手铐的一个圈儿呢?如是那样,那断臂难不成就正是老母亲说的他的那个腊月表妹的了么?那飞机上难道还能有其他的戴了手铐的女犯人?他心里一阵颤。
他有点后悔起当时的粗心来。
他当时怎么就没有细细往清楚里再看一下呢?他自责。
但既而他就又平静下来。
他试图干净地否定掉刚才一刻间生出的判断。
不可能,不会有有那么巧合的事!也许就只是一个白银或者白金的镯子而已,是自己精神太紧张了。
他重新坐稳了身子。
他将双膝并拢,两个肘撑于其上,双臂并一起,两掌根相顶,十指向外,让两只手的手面合成一个两片大芭蕉叶叶周上翘的双瓣肉质工艺盘,接着,将下巴抵在了这双瓣肉质工艺盘上,脸朝着草坪地面,看着草与花出神了。
呼延公芒觉得自己这般地坐了好长时间。
可是,他没能这么平静地坐下去。
不久他即发现眼前又出现了一个新的事端。
他吓了一跳。
他原是将两条腿吊着让两只脚落于草坪地面上的。
大概是许多人此前在这里都曾他这么地坐过,甚至某些时候,可能是两个青年男女当然也可能是两个中年男女在这里打情骂俏的时候,坐着的这个双脚情不自禁地踏动而对面站着的那位又一边嘻哈巧笑一边两只脚左右前后美情自感地地踩来踏去,草坪中的现在他脚前的这一大方,便是在不知啥时候就给弄成了一片这般的有点不毛之地的样子了。
这片小不毛之地上,他看到了蝎子。
就在他脚前约二尺多外的地方。
是两只。